<p class="ql-block"> 恍惚間，博物館的射燈在玉佩表面流轉(zhuǎn)，我望著玻璃倒影中自己眼角的細(xì)紋，突然想起第四世訣別時(shí)，他劍尖挑起我下巴說的那句話："這次我要你活著，哪怕看著我變成枯骨。"</p><p class="ql-block"> 展柜里的雙鳳玉佩在警報(bào)聲中泛起幽光，時(shí)空驟然扭曲。再睜眼時(shí)，我站在故宮養(yǎng)心殿的陰影里，銅鏡映出兩張臉——我的面容已如風(fēng)干的海棠，而他仍是初見時(shí)玄衣蟒袍的少年模樣。</p><p class="ql-block"> "這次輪回竟持續(xù)了百年。"他指尖撫過我鬢邊白發(fā)，玉佩在腰間發(fā)出清鳴。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腕間纏著四色絲絳，正是前四世我為他系上的定情信物，此刻卻像四道枷鎖勒進(jìn)皮肉。</p><p class="ql-block"> 殿外傳來更鼓聲，他忽然將玉佩按在我心口："每世相愛的代價(jià)，是抽取你十年壽命。四世輪回，你已油盡燈枯。"溫?zé)岬臏I滴在玉佩并蒂蓮上，我竟看見花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零。</p><p class="ql-block"> "可你為何不老？"我撫上他冰涼的面具，終于觸到鎖骨處暗紋——那是東廠烙鐵留下的鳳凰，正張開雙翼啄食他的魂魄。"以我永生換你輪回，公平得很。"他笑聲在空蕩大殿回響，驚起梁間積了百年的塵。</p><p class="ql-block"> 玉佩碎裂那日，我在頤和園長(zhǎng)廊看見四世記憶如走馬燈。第一世他替我擋下毒酒時(shí)，發(fā)間已染霜雪；第二世他抱著我墜馬，鮮血浸透的并非戰(zhàn)袍，而是催命的鶴頂紅；第三世他把我推上逃難的船，自己轉(zhuǎn)身時(shí)，腰間銀魚袋正往下滴著朱砂——原是金鑾殿上代君受過。</p><p class="ql-block"> “這次該我走向你了。"我摘下耳畔明珠擲向昆明湖，看漣漪吞沒倒影里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他驚惶伸手來抓，卻只觸到一縷青絲化作飛灰。玉佩最后的光暈中，我看見四世之前的我們——那時(shí)他還不是錦衣衛(wèi)，我也不是待選秀女，我們只是長(zhǎng)安街上擦肩而過的少年，他回眸時(shí)，我鬢邊海棠正落進(jìn)他酒盞。</p><p class="ql-block"> 時(shí)光終于在此刻停駐，不是作為博物館的展品，而是化作十七孔橋的倒影，在金水河中與落日同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