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不該被遺忘的抗日將軍</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黃強與淞滬抗戰(zhàn)</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文/陳雪</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說起淞滬抗戰(zhàn),大家都非常熟悉,但提到黃強,也許頗感陌生,這位淞滬抗戰(zhàn)的決策者和指揮者之一,隨著時光流逝,漸漸被歷史的煙云淹沒,我曾寫過黃強先生的另一篇文章,標題就叫《一個被遺忘的抗日將軍》。這篇文章分三大部分,分別記敘了黃強將軍與剿匪治亂,與淞滬抗戰(zhàn),與共產黨人的傳奇人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黃強</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黃強將軍的資格很老,參加過反清、討袁、聯(lián)共、抗日、反蔣,早在1921年就擔任粵軍第七路少將司令,后提為粵軍總司令部(中將)總參謀長,成為了陳炯明的高級幕僚。提到粵軍和陳炯明,也許有人會把黃強將軍與綠林出身的李耀漢、楊坤如等人聯(lián)系起來,甚至認為黃強也不過是一介彪悍的武夫,靠敢打敢殺起家升到了粵軍將軍的高位。但實際上的黃強卻是地地道道的書香門第和官宦人家。他1887年出生在龍川水貝下圍村的一個顯赫家族,祖父黃柳棠所生的兒子中曾有兩位清末同科秀才,其中一位叫黃治鑒,便是黃強的父親。黃治鑒是前清拔貢,而且還是民國年間龍川縣首位民選縣長(黃強叔父曾任和平縣縣長),黃強6歲入私塾,后就讀龍臺寺、佗城川中、惠州中學、再到廣州圣心學院習法文。1904年畢業(yè)后,次年報考軍校,是保定軍校第一期炮科專業(yè)學員,與蔣光鼐既是同年也是同學。1910年參與同盟會發(fā)動廣州新軍起義,失敗后被捕,后被同盟會營救出獄。1913年參與孫中山的反袁活動再次被通緝逃亡法國,進巴黎農校學習,后在陳炯明的資助下,再輾轉到英國航空學校讀書,回國后任省政府咨議,兼粵東兵站總監(jiān),1918年任廣東工藝局長并創(chuàng)辦廣東省立甲種工業(yè)學校(華工前身),1920年兼甲種工業(yè)學校校長,這所被稱之為“紅色甲工”的學校,既是進步青年宣傳馬列主義思想的陣地,也是廣東中共早期黨員的誕生地和活動地。阮嘯仙、劉爾崧、張善銘為此校首批學員,劉爾崧還擔任學生會主席。隨后又有黃居仁、楊匏安、周文雍等入讀此校,被稱之為“東江三杰”的阮嘯仙、劉爾崧、黃居仁皆成為早期中共廣東支部的骨干力量。</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27年北伐黃強任十一軍(十九路軍前身)漳泉留守處主任,廣東省南區(qū)善后公署參謀長,瓊崖專員等職,“一二八”事變后抗戰(zhàn),任十九路軍中將參謀長,與蔡廷鍇、蔣光鼐率領十九路軍在淞滬抗戰(zhàn)中首次“亮劍”,打出了中華民族誓死不屈軍威軍魂!</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1932年1月28日,日軍在上海閘北天通庵路向十九路軍駐軍發(fā)起突然襲擊,首先投入戰(zhàn)斗的是黃強時任廣東保安處的老部下翁照垣、張君嵩兩個團,日軍出動飛機坦克,在陣地上狂轟濫炸,乘著絕對的空中優(yōu)勢,兵分五路意欲一鼓作氣拿下閘北、南市一帶,實現四個小時占領全上海軍事計劃。親臨前線指揮戰(zhàn)斗的黃強將軍,一邊向總部報告,一邊急調黃漢廷團馳援閘北,總部接報后,蔣光鼎,蔡廷鍇,在戴戟的陪同下星夜步行趕到真如車站,馬上在此設立臨時指揮部,并依照黃強參謀長原先擬定的作戰(zhàn)方案,急令后方部隊火速向上海推進。黃漢廷團長是和平籍人,他率援兵于29日趕到,即命上校營長周剛如率龍川和平勇士投入激烈的戰(zhàn)斗,時值隆冬,戰(zhàn)士把棉衣一脫,赤膊上陣,與近前的日軍肉搏,硬是用步槍和刺刀打退了敵軍的一次次沖鋒。當日軍獲知此軍的將士大都來自廣東, 對粵人尤為仇視, 凡在上海見到有“ 廣”字招牌的店鋪客棧, 全部放火焚燒以泄憤報復。</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許多年前去臺灣旅游,在臺北及高雄一帶碰到許多“老鄉(xiāng)”,他們一聽說我是龍川人,即用一口純正的家鄉(xiāng)話與我聊起來,鄉(xiāng)音未改,特感親切,他們大都是跟著黃強來到臺灣的十九路軍將士后人。后來去和平縣參加一個文化活動,在陽明鎮(zhèn)的烈士陵園看到一座高高的紀念碑,碑文上寫著“淞滬抗戰(zhàn)和平籍烈士紀念碑?!?lt;/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和平縣革命烈士紀念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據說這座紀念碑是和平縣的鄉(xiāng)紳捐建的,它建成的時間,比廣州沙河的十九路軍陣亡將士紀念碑還要早半年。我當時很是納悶,1932年的淞滬抗戰(zhàn),戰(zhàn)場在上海,怎么龍川和平會有這么多人去參戰(zhàn)?不說龍川,單是和平,一個河源最少人口的縣份,犧牲在淞滬抗戰(zhàn)的烈士竟有50人。參戰(zhàn)的士兵多達數百人,龍川籍的就更多了。后來我查閱了一下資料,發(fā)現黃強在“九一八”事變后,為了抗日事業(yè),曾專門回來惠州、河源一帶招募新兵。和平籍有個團長叫黃漢廷,不單與黃強是族兄好友,還是蔡廷鍇的軍校同學。這一串聯(lián)發(fā)動,父子兵、兄弟兵、家族兵便成為十九路軍的一大特點。再梳理一下十九路軍的來歷和將官的履歷,就更能理清楚這絲絲縷縷的歷史淵源了。十九路軍的前身為粵軍主力,陳銘樞任軍長,幾經改編,才成為后來的國民革命軍第十九路軍,這支三萬人的勁旅幾乎全由廣東的子弟兵組成,而且大部分是客籍將士,總指揮蔣光鼐東莞人,軍長蔡廷鍇羅定人,參謀長黃強龍川人,師團級軍官更多,謝晉元大埔人,黃漢廷和平人。再進一步梳理下去,不難發(fā)現凡是十九路軍將官的故鄉(xiāng),都有一大批家鄉(xiāng)子弟跟著他們參加了淞滬抗戰(zhàn)。</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十九路軍以三萬人與日軍的十萬之眾抗衡了一個月有余,打退了裝備優(yōu)越的日本侵略軍的數十次沖鋒和四次海陸空配合下的總攻。使日寇四次易帥,死傷萬余,戰(zhàn)斗的悲壯和慘烈程度可想而知。比之“九一八”的二十萬東北軍與一萬人的關東軍,幾乎不戰(zhàn)而退白送東三省,張學良何不汗顏?淞滬抗戰(zhàn)是中華民族抗擊侵略者的偉大壯舉,它延緩了日本侵略者侵略中國的步伐,激發(fā)了全國軍民抵御外敵的斗志和信心,寫下了抗戰(zhàn)史上的壯麗詩篇!</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十九路軍不是蔣介石的嫡系,在淞滬抗戰(zhàn)中,非但沒有得到友軍的及時支援,甚至還有不可思議的坐山觀虎斗,即使是這樣,十九路軍還是把日寇打到了談判桌上。3月24日,中日代表停戰(zhàn)協(xié)定問題正式會晤。</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1932年,國民政府與侵犯上海的日軍談判簽署《淞滬停戰(zhàn)協(xié)定》,圖為談判現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中方郭泰祺、戴戟、黃強等七人,日方出席:重光葵、植田、田代皖一郎等九人。25日停戰(zhàn)會議續(xù)開,專門對軍事問題組成專家小組討論,中方以黃強為首,日方由田代皖一郎為首,英、美、法、意四國武官列席參加?!犊鄲赖膰?lián):“九一八”事變李頓調查團來華始末》一書曾追記此次談判的場景:田代皖一郎說:“日軍數達五萬,馬數千,炮若干。如退入租界,實難容納,日軍撤至真茹、大場、楊行和獅子林四地并非成一陣線,僅于該四地暫住,絕無其他作用。”黃強認為日軍暫住地域過大,與國聯(lián)大會決議精神相去甚遠,堅決予以拒絕。列席會議的英國武官直言:“停戰(zhàn)會議最重要之點全在此小組會議,如在破裂未免可惜?!秉S強毫不示弱,當眾宣讀中日雙方商定的三個原則條文,暗示日方:出乎雙方所同意規(guī)定的原則以外者,均非中方任何代表所能接受。在黃強的堅持下,日方昭表讓步,將日軍撤退地點由真茹、大場、楊行、獅子林一線改為真茹、閘北、江灣、吳淞一線。但黃強寸步不讓,他指著地圖說:“閘北、吳淞一帶均已被炮火破壞不堪,日軍撤駐此地,居心何在?日軍如從吳淞、閘北等地撤退,其左翼可受租界之保護?!秉S強話音剛落,英國武官連稱:“甚對、甚對!”田代皖一郎無言以對。在與日軍的談判上,黃強不亢不卑,寸步不讓,堅決捍衛(wèi)中方的利益。在談判前他曾對戴戟等中方代表說:“寧與日軍戰(zhàn)死,也不與日軍磨牙累死!” 足見一個鐵血男兒,面對強盜決不妥協(xié)的強硬立場。談判會議先后5次。5月5日,中日代表在上海簽訂《淞滬停戰(zhàn)協(xié)定》。黃強智勇雙全,不辱使命,在外交談判桌上取得勝利,被國民政府授予陸??哲娂追N一等獎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黃強勳章證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為了安頓淞滬戰(zhàn)場的烈士亡魂,黃強將軍又捐出了在廣州沙河頂的私家狩獵場,辟作十九路軍陣亡將士的墳場。</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淞滬抗戰(zhàn)之后,蔣介石把第十九路軍調至福建“剿共”,遭到了第十九路軍將士的堅決抵制,他們公開打出聯(lián)共、抗日、反蔣的口號。1933年11月,黃強參加了十九路軍聯(lián)合反蔣的軍事政變,是史稱“閩變”的核心人物之一,同年出任漳廈警備司令兼廈門特別市市長,在漳州、廈門一帶與蔣軍激戰(zhàn),兵敗后逃亡香港。1941年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香港淪陷,海外援華的抗戰(zhàn)物資無法經香港運至內地,國民政府決定開通滇緬公路。黃強臨危受命擔任中國戰(zhàn)區(qū)昆明指揮部高級參謀、西南運輸處處長。他身體力行,親赴緬滇公路施工現場督工。他頂著頭頂上敵機的轟炸和機槍掃射,與筑路民工一起披星戴月晝夜趕工,直至如期完工。西南交通運輸線的開通,成為了中國抗日戰(zhàn)爭的主要補給線和生命線,為抗日戰(zhàn)爭的最后勝利作出了特殊貢獻,黃強也由此再次榮膺國民政府的嘉獎。</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也正是在此期間,隨著國民黨反動派掀起的又一次反共高潮,中共的組織機構也隨時局更迭,中共南方工委將廣東省委分為粵北省委和粵南省委,而東江特委又分為前東江特委和后東江特委。前為敵占區(qū),后為國統(tǒng)區(qū),為借“保護傘”,后東江特委和龍川中心縣委皆在黃強老家的水貝黃家祠成立,并在此建立粵北省委地下交通站。大營救期間,數百張轉移文化名人的通行證,正是地下黨員黃用舒利用堂叔黃強這棵“大樹”斡旋于敵特之間搞到手的。</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抗戰(zhàn)勝利之后,黃強將軍因精通外語和熟悉越南情況,遂以行政院特派員身份,隨第一方面軍總司令盧漢前往河內接受日軍投降,隨后率兵進駐臺島收復臺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1945年9月28日,第一方面軍總司令盧漢將軍(中坐者)在越南河內主持侵越日軍受降儀式。前排右3坐者為黃強將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追溯黃強將軍的平生功業(yè),令人頗感惋惜,新中國成立之后,十九路軍的高級將領陳銘樞、蔣光鼐、蔡廷鍇都留在了大陸,參加新中國的建設,而他卻在臺灣回不來了。其實他不是跟著老蔣兵敗后逃往臺灣的,而是在1945年去越南受降后再去臺灣,臺灣收復后出任高雄市市長。他不是蔣介石的嫡系,又曾是福建聯(lián)共反蔣的組織策劃者之一,自然得不到蔣介石的信任和關照。據說他的親家翁薛岳到了晚年連房租都交不起,而被訴上了法庭,晚年實是凄涼。而他退休之后,不得不僑居馬達加斯加,家鄉(xiāng)不能回,臺灣不想回,身在異國他鄉(xiāng),形單影只,生活異常孤獨。他常常對著大陸的方向靜靜地佇立,一站就是一個小時;每逢清明和中秋,他則對著遙遠的故鄉(xiāng)長跪不起,默默地燃起一炷心香,遙祭故鄉(xiāng)的列祖列宗;每當有部下或同鄉(xiāng)來馬達加斯加探望,他則哽咽地說:“我從家鄉(xiāng)帶出了好多人,他們沒有當官發(fā)財,沒有榮歸故里,卻有了一張抗戰(zhàn)烈士榮譽證或傷殘證,我對不住故鄉(xiāng),對不住父老鄉(xiāng)親?!闭f著說著老淚縱橫,哽咽得無法繼續(xù)說下去。</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他很念舊,也很重情,他對自己的女兒小萍說:“你回大陸時一定要幫我做這幾件事:一去廣州沙河十九路軍墳場看看我的老同事老部下,給陣亡的將士們獻束花;二去惠州看看陳炯明和抗戰(zhàn)紀念碑,陳炯明在我在最困難的時候曾資助我去英國留學;三回龍川水貝看看我的祖屋,代我問候父老鄉(xiāng)親,祭拜列祖列宗。”</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黃小萍女士是黃強將軍最小的女兒,也是薛岳將軍的兒媳,她是臺北國立中山大學教授,也是臺灣著名的書畫家。她為實現父親的生前遺愿,一直致力通過開展兩岸文化交流活動來促進和平統(tǒng)一,想讓父親早日回歸故里,與十九路軍陣亡的將士團聚。因我寫過《東征!東征!》時涉獵過一些民國史,她每來惠州拜謁過陳炯明史料館后,都會抽空來我工作室坐坐,并要我為她父親黃強將軍寫部傳記,我雖至今沒能完成此托,但也一直沒有忘記這位抗日將軍的家國情懷和不朽功勛,在紀念抗日戰(zhàn)爭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八十周年之際,我除了特地回龍川水貝黃強將軍祖屋憑吊了一番,還整理出這篇小文,以告慰抗日將士的在天之靈。</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東江長流,英雄不朽!</span></p> .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作者簡介:</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陳雪,男,中國作協(xié)會員,中國散文學會理事,已在《人民文學》《人民日報》《中國作家》等各地報刊發(fā)表文學作品百余萬字,出版專著《東征!東征!》《穿越封鎖線》《時光印格》《東坡與朝云》《東坡寓惠詩文選注》《東坡寓惠詩詞一百首》《惠州1907》等15部。作品先后獲冰心散文獎,人民文學征文獎、廣東省‘五個一’優(yōu)秀圖書獎、電影獎、戲劇獎,廣東省魯迅文藝獎。有作品收入《當代散文精品》《高中語文閱讀訓練》《高考模擬試題》《中國散文排行榜》《中國小說排行榜》等年度選本?,F任廣東省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惠州市作家協(xié)會主席,《東江文學》主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本美篇號所轉載的文/圖/音視頻等,版權歸屬于原作者及原版權所有者,僅作分享。</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制作:陳 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審:楊 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審:黃偉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終審:陳 薛</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