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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嵐是紙，溪壑作琴

硯楷詩書畫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76, 79, 187);">煙嵐是紙，溪壑作琴</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2, 126, 251);">硯楷/文</span></p><p class="ql-block">煙嵐是紙，溪壑作琴，林泉之間，意象氤氳。不徒筆以寫形，實以心通天地，神游造化；筆走煙波，意馳萬里，非為丹青競巧，乃為山水寄懷。</p><p class="ql-block">山是冷的、水是冷的、石頭更冷。它們被擺在那里，千年萬年，紋絲不動。</p><p class="ql-block">我來了，支起畫板；紙攤開，比山更白。筆蘸墨，墨是黑的；黑的墨落在白的紙上，山就活了？水就動了？石頭就暖了？</p><p class="ql-block">不，畫非靜物，而生呼吸；言畫者心之跡，則尤如其人，清遠澹泊，恒帶溫潤風(fēng)情。其于山川多所寄情，尤鐘丘壑深林之間?；虺筷爻跽?，云卷石室；或暮色低垂，屋舍臨淵，點染處不求繁復(fù)，留白間卻自成氣象。</p> <p class="ql-block">畫山，山便不再僅僅是山；畫水，水亦不止于水。數(shù)年行腳南北，搜尋幽勝。每至山鄉(xiāng)，目光所及，皆為畫理所孕。青石板巷，木橋流水，吊腳樓影，斜陽炊煙。非徒摹寫其形，更傳民風(fēng)舊事之韻。屋檐之下，瓦楞之間，一脈古意，縈回畫幅。畫了又畫，筆在紙上走，像腳步在石板路上走。路是青的，石板是冷的；腳步落在上面，沒有聲音；畫里也沒有聲音，只有煙；煙從屋頂升起，升到空中，散了，像從來沒有存在過。</p><p class="ql-block">觀察、構(gòu)圖，虛實互依，聚散有序。淡墨抹山煙，濃筆寫林壑，非直視之形，乃心象之浮。山遠則淡，屋近則凝，水自云間來，風(fēng)從紙背去，皆由胸臆而出，不拘規(guī)矩，而內(nèi)藏經(jīng)緯。</p><p class="ql-block">畫山煙，淡墨一抹，若有若無，山就遠了；遠山是淡的，淡得像一個夢；夢醒了，山還在那里。畫林壑，濃筆一寫，林就深了；深林是黑的，黑得像一個謎；謎解開了，林還在那里。水自云間來，風(fēng)從紙背去，水是活的，風(fēng)是動的?；畹乃?，動的風(fēng)，都在紙上；紙是死的。</p> <p class="ql-block">于建筑，最為沉情；舊瓦斜檐，窗欞木影，皆非飾美之具，而為人間記憶之載。我嘗言：“屋之于畫，如骨之于人?！惫使淳€如裁玉，著色若飛云，莊而不僵，雅而不冷；以簡馭繁，于密中得靜，于亂處生律。</p><p class="ql-block">屋是老的，老得像一個故事，故事講完了，屋還在那里：“屋之于畫，如骨之于人?！惫鞘怯驳模瑩纹鹌と?；屋也是硬的，撐起歲月；歲月流逝，屋還在那里。勾線，如裁玉；玉是冷的，線也是冷的。冷的線，勾出冷的屋；屋里有燈，燈是暖的。著色，若飛云；云是輕的，色也是輕的。輕的色，染出輕的煙；煙里有飯香嗎？飯香是暖的。</p><p class="ql-block">山中畫屋，屋中見人；非必具形，情已在焉。畫寂寥之境，然寂而不空；草木搖風(fēng)，石橋臥水，皆予觀者心之游歷。山不高而雄，水不闊而靈，屋不大而安，皆匠意之微妙。</p> <p class="ql-block">畫屋，屋中無人；人走了嗎？還是沒來？屋是空的，空得像一個殼；殼里有回聲嗎？回聲是暖的。草木搖風(fēng)，石橋臥水；草木是活的，水是動的；活草木，動水，都在屋外。屋是靜的；靜屋，活草木，動水。靜中有動，動中有靜；靜是死的嗎？動是活的嗎？死靜，活動，都在畫里；畫是冷的。</p><p class="ql-block">取造化之妙，非僅仿佛；若山非山，水非水，而墨中意境，乃心境之投射。嘗有尺幅之圖，紙上但幾橫斜墨痕，而觀者如入江南水鄉(xiāng)，若聞柴門犬吠；此非手巧可得，乃心境使然。</p><p class="ql-block">墨是黑的，水是白的；黑墨白水，水鄉(xiāng)就成了。水鄉(xiāng)里有船嗎？船是動的；船動水不動，水動船不動。動的是墨，還是水？墨在紙上，水在畫里，畫在墻上，墻在屋里；屋里有人嗎？人看畫，畫看人；人看水鄉(xiāng)，水鄉(xiāng)看人，看來看去，都是墨痕，墨痕是冷的。</p> <p class="ql-block">畫之至境，非在形似，而在神融。終日與筆墨為伍，性靜心平，喜臨窗聽雨，獨坐觀山。久之，心與自然相契，筆下生風(fēng)，氣自畫生。近年畫作，益趨澹遠，不事雕飾，多以簡筆勾染，狀幽冥之思，傳詩意之境。</p><p class="ql-block">畫室不大，窗外有山；山是青的，青得像一塊鐵；鐵是冷的。我看山，山看我；看來看去，都是沉默；沉默是冷的。雨來了，打在窗上，窗是玻璃的；玻璃是冷的。雨是熱的嗎？雨落在地上，地上是濕的；濕是冷的。聽雨、雨聲是沙沙的；沙沙聲是暖的。畫雨、雨在紙上，是濕的嗎？紙是干的；干紙濕雨，雨就成了。雨中有傘嗎？傘是紅的；紅是暖的。</p><p class="ql-block">紙上未繪處，正我之所繪，或山外之山，或屋后之村，皆在不言中，含而不露，最能攝心。昔人云：“無聲勝有聲。”即此寫照。</p> <p class="ql-block">山在紙上，只畫一半，另一半呢？在紙外；紙外有山嗎？山外有山。山外的山，看得見嗎？看不見；看不見的山，存在嗎？存在；存在在哪里？在畫里；在畫里的哪里？在留白處。留白是空的；空的地方，有山嗎？有。山是冷的；冷的山，在空的留白處；留白是暖的嗎？看畫的人知道；看畫的人心里有山，心里的山是暖的。</p><p class="ql-block">非徒作畫以藝，實寄情以道；畫成之日，亦心跡之所安。我不喜喧嘩，不逐浮華，筆耕紙上三十載，惟守一室清寒，飽蘸人間煙火；或有觀其畫者言：“此畫有溫度。”蓋因其中有情，畫外有人。</p><p class="ql-block">畫了三十年，多少張紙？多少滴墨？紙堆起來，比山高嗎？墨滴起來，比水深嗎？山是高的，水是深的；紙堆墨滴，高不過山，深不過水。但紙上有山，墨中有水；紙山墨水，都在畫里。畫掛在墻上，墻是白的；白墻黑畫，畫就顯了。顯了什么？山，水，屋，人。人在哪里？在畫外；畫外有人看畫。看畫的人心里有什么？有山，有水，有屋，有人；人看畫，畫看人，人心里有暖意。</p> <p class="ql-block">當(dāng)世畫壇，風(fēng)格紛呈，然若畫有清聲，當(dāng)不為潮流所蔽，不為利名所動；如風(fēng)吹松濤，自成一調(diào)；如水滴寒石，久而成文。人觀其作，或肅然生敬，或心隨意遠，皆因畫中有魂，有骨，有愛，有思。</p><p class="ql-block">風(fēng)是冷的、松濤是響的；響的松濤，是風(fēng)在說話嗎？風(fēng)說什么？風(fēng)說冷；水是冷的，寒石是硬的；硬石滴水，水穿石。水是柔的，石是硬的；柔水硬石，誰勝誰負？水滴石穿。石穿了，水還在滴；滴答，滴答、像鐘表在走；鐘表是冷的，時間在走。時間是暖的嗎？時間帶走一切，也帶來一切；帶走的是過去，帶來的是未來；過去是冷的，未來是暖的嗎？</p><p class="ql-block">畫掛在墻上，墻是白的，畫是黑的；白墻黑畫。畫里有山，有水，有屋，有人；人看畫，畫看人；看來看去，都是沉默。沉默里有什么？有山，有水，有屋，有人；還有風(fēng)，還有雨，還有松濤，還有滴水。風(fēng)是冷的，雨是冷的，松濤是冷的，滴水是冷的；冷中有暖嗎？看畫的人知道。暖意是畫里的溫度，溫度是畫家的心跳；心跳是熱的。</p> <p class="ql-block">煙嵐是紙，溪壑作琴；紙是冷的，琴是冷的。林泉之間，意象氤氳；氤氳是冷的。不徒筆以寫形，需以心通天地，神游造化。心是熱的嗎？天地是冷的；冷的天地，熱的心。熱的心跳在冷的天地里；跳著跳著，天地就暖了？還是心就冷了？</p><p class="ql-block">筆走煙波，意馳萬里；筆是冷的，墨是冷，煙波是冷的，萬里是遠的；遠是冷的。非為丹青競巧，乃為山水寄懷；山水是冷的，懷抱是熱的；熱的懷抱著冷的山水；暖得熱嗎？冷得冷嗎？</p><p class="ql-block">誰知道呢？畫知道；畫在墻上。墻是白的、畫是黑的、白墻黑畫，黑里有白，白里有黑；黑是冷，白是暖？黑是暖，白是冷？看畫的人知道；看畫的人心里有冷暖。冷暖自知。</p><p class="ql-block">紙是煙嵐，冷而輕；琴是溪壑，默然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