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第一節(jié) 青鸞銜玉</p><p class="ql-block"> 黎海樓的指尖觸到光柱的剎那，忽覺周身泛起冰絲般的涼意。那光柱看似熾白，實則如浸身于月光凝成的溪流，清冽中帶著遠(yuǎn)古星辰的震顫。他握緊腰間的青銅羅盤，羅盤邊緣"八門遁甲"的刻紋突然發(fā)燙，祖父臨終前的叮囑在耳畔響起："休門者，生之門也，然昆侖虛內(nèi)藏先天混沌，切記......"</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話音未竟之處，光柱已將他整個人卷入。視網(wǎng)膜上掠過千萬道流光，似是上古先民的圖騰在流轉(zhuǎn)——人面蛇身的伏羲、銜尾而噬的燭龍、還有那逐日的夸父化作的桃林。待眩暈感退去，腳下已是云氣繚繞的山巔，抬眼便見白玉為階，直抵九重云霄，兩旁琪花玉樹皆生七彩光暈，枝頭靈鳥羽色如霞，正銜著露珠澆灌碧色靈芝。</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這是......《山海經(jīng)》中的玉山？"黎海樓喉間發(fā)緊。典籍里說此山乃西王母所居，其狀如冠，上有玉檻金臺，卻不想親身踏足時，連呼吸都染上了瓊漿般的清甜。云霧忽然分開，一只青鸞振翅而來，尾羽劃過虛空留下靛藍(lán)色的軌跡，爪中竟銜著一只三寸見方的玉匣，匣角雕刻著蟠螭紋，封口處嵌著一枚菱形的月光石。</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青鸞斂翅落在石階上，金瞳微眨，忽然開口作人言："黎氏后人，可取匣中物。"那聲音似遠(yuǎn)似近，仿佛來自千年古松的年輪深處。黎海樓單膝跪地，雙手接過玉匣時，指尖觸到青鸞足上的金鈴，鈴音輕響，竟在他心底激起一陣莫名的悲愴，恍若聽見遠(yuǎn)古戰(zhàn)場上的金戈鐵馬。</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玉匣開啟的瞬間，一道流光沖天而起。匣中靜靜躺著的弓弦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弦身纏繞著細(xì)小的甲骨文，在陽光下顯隱不定。黎海樓瞳孔驟縮，那筆跡竟與家中祖?zhèn)鞯摹痘茨献印窔埦砣绯鲆晦H——"九天玄女天機(jī)弦，射落金烏九顆星"。他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年，祖父曾帶他在殷墟遺址夜觀星象，指著北斗第七星說："此乃開陽星，后羿射日時，弓弦便斷落于此星附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指尖輕輕拂過弦上的文字，忽覺一陣刺痛，鮮血竟?jié)B了出來。血珠滴在弦上，那些甲骨文突然活了過來，如游動的銀蛇般鉆進(jìn)他的掌心。黎海樓悶哼一聲，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畫面：烈日當(dāng)空，江河干涸，一位身著獸皮的巨人張弓搭箭，弦斷之時，九只三足金烏悲鳴著墜向大地，其中一只竟化作人面蛇身的怪物，眼底燃燒著混沌之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小心！"青鸞突然振翅驚呼。</p> <p class="ql-block">第二節(jié) 混沌初開</p><p class="ql-block"> 地動山搖的瞬間，黎海樓本能地抓住身旁的玉樹。整座玉山竟如琉璃般開始龜裂，白玉階上浮現(xiàn)出蛛網(wǎng)狀的裂痕，七彩云霧迅速褪成灰敗之色。遠(yuǎn)處的瓊樓金闕轟然倒塌，露出山體內(nèi)部暗紫色的脈絡(luò)，宛如巨龍受傷后裸露的血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黎連山的后人......"低沉的聲音從地縫中滲出，仿佛千萬塊巖石在相互摩擦，"竟敢染指我混沌本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云霧中浮現(xiàn)出巨人的虛影，那人面蛇身的輪廓與黎海樓幻覺中的怪物重合。共工氏手持半截不周山殘片，山體每震動一次，殘片便迸濺出黑色的火焰。他的瞳孔是兩個旋轉(zhuǎn)的黑洞，從中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混沌之氣，所過之處，玉樹瞬間化作焦木，靈鳥悲鳴著墜入深淵。</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黎海樓后退半步，腰間的羅盤突然發(fā)燙，指針瘋狂地旋轉(zhuǎn)起來。他這才注意到共工氏手中的不周山殘片——那斷裂處的紋理，竟與玉匣中天機(jī)弦的斷口驚人地相似。原來當(dāng)年后羿射日時，弓弦斷裂的沖擊力竟震碎了不周山，而混沌本源就藏在這昆侖虛的山體深處。</p> <p class="ql-block">"混沌者，天地未分時的鴻蒙之氣也。"祖父的聲音在記憶中響起，"共工氏以身為爐，煉化混沌千萬年，若讓其本源現(xiàn)世，人間將重回洪荒。"</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共工氏揮動殘片，一道黑焰破空而來。黎海樓側(cè)身避開，黑焰擦過肩頭，在他道袍上燒出一個焦洞，劇痛中竟帶著蝕骨的寒意。他急忙伸手入懷，摸出一枚鵝蛋大小的珠子——定海珠，黎家世代守護(hù)的神器，此刻正散發(fā)著溫潤的白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隨著法訣出口，定海珠懸浮于掌心，光芒化作漣漪擴(kuò)散開來。正在崩塌的山體突然靜止，墜落的碎石懸在半空，共工氏的虛影也頓了頓。黎海樓趁機(jī)望向天機(jī)弦，只見斷弦正微微震顫，仿佛在呼應(yīng)共工氏手中的殘片。他心中一動，忽然想起《山海經(jīng)》注疏中的一句話："天機(jī)弦者，九天玄女以星辰之筋所制，可測天命，亦可鎮(zhèn)混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然而定海珠的光芒正在迅速減弱。黎海樓額角滲出冷汗，他能感覺到共工氏的力量如潮水般涌來，每一秒都在沖擊著定海珠的結(jié)界。恍惚間，他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個雨夜，祖父躺在病榻上，咳血不止，卻死死攥著他的手說："海樓，黎家守的不是神器，是天下蒼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共工氏的虛影突然膨脹，化作百丈高的巨靈，不周山殘片重重砸在定海珠的光罩上。"轟"的一聲，黎海樓被震得倒飛出去，后背撞上斷裂的玉柱，喉間涌上腥甜。定海珠"砰"地碎裂，化作萬千光點消散在空中，混沌之氣如潮水般涌來，瞬間將他淹沒。</p> <p class="ql-block">第三節(jié) 弦斷驚夢</p><p class="ql-block"> 黑暗中，黎海樓感覺自己在墜落，四周是粘稠的混沌，耳邊是共工氏的狂笑："當(dāng)年黎連山耗盡修為封我于此，如今你這小輩竟敢重蹈覆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祖父......"黎海樓在心底吶喊，往事如走馬燈般閃過。七歲那年，他在黎家老宅的地下室發(fā)現(xiàn)一本殘卷，上面畫著后羿射日的場景，弓弦斷裂處有一道神秘的符文。祖父發(fā)現(xiàn)后，竟罕見地發(fā)了脾氣，直到深夜才紅著眼睛告訴他："那是天機(jī)弦的封印之術(shù)，黎家每代只傳一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混沌之氣鉆入鼻腔，黎海樓感到五臟六腑都在灼燒。千鈞一發(fā)之際，手中的天機(jī)弦突然發(fā)出清鳴，斷弦處的甲骨文亮起金光，竟自動纏上了他的手腕。劇痛中，他忽然福至心靈，想起殘卷上的符文，咬破舌尖，以血為墨，在空中畫出一道古樸的咒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以我黎氏血脈，祭九天玄女之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天機(jī)弦應(yīng)聲而斷，斷口處噴出的不是血，而是璀璨的星光。剎那間，混沌之氣被撕開一道裂痕，黎海樓看見玉山的廢墟上，青鸞正浴火重生，振翅發(fā)出清亮的啼鳴。星光化作萬千箭矢，向共工氏的虛影射去，虛影發(fā)出不甘的怒吼，竟如煙霧般迅速消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當(dāng)最后一絲混沌之氣退去，黎海樓癱坐在廢墟上，望著手中只剩半截的天機(jī)弦，忽然淚如雨下。他終于明白祖父為何總是對著星空長嘆——原來黎家世代守護(hù)的，是不讓遠(yuǎn)古的災(zāi)禍重現(xiàn)人間。此刻，天邊泛起魚肚白，青鸞銜來一片玉鱗，輕輕放在他掌心："休門已破，前方傷門，當(dāng)慎行。"</p> <p class="ql-block">黎海樓站起身，拍去道袍上的塵土。遠(yuǎn)處的云海中，隱約可見下一重門的輪廓，如同一道血色的傷疤。他將天機(jī)弦殘片收入懷中，手指觸到胸口共工氏留下的灼傷，卻發(fā)現(xiàn)傷口正在滲出金色的光點——那是星辰之力在愈合他的身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祖父，我明白了。"他對著天際輕聲說道，"黎家的使命，不是阻止混沌，而是讓人間永遠(yuǎn)有敢于直面混沌的勇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青鸞長鳴一聲，振翅飛向云端。黎海樓握緊羅盤，大步向前走去，身后的玉山漸漸隱入云霧，仿佛從未存在過。而他知道，在這昆侖虛的八門之后，還有更多的遠(yuǎn)古秘辛等待揭曉，更多的責(zé)任需要他去肩負(f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風(fēng)掠過發(fā)梢，帶來一絲清涼。黎海樓抬頭望向天空，忽然看見一道流星劃過，那軌跡竟與當(dāng)年后羿射日的弧線驚人地相似。他摸了摸手腕上的天機(jī)弦印記，唇角揚(yáng)起一抹苦笑——或許，這就是命運吧，一代又一代，總有人要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守護(hù)這人間的燈火。</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于是，他踏步走向那道血色的傷門，身影漸漸消失在晨霧中。而在他身后，玉山的廢墟上，一株新的靈芝正在晨光中悄然破土，嫩莖上還沾著混沌未消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宛如新生的希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