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p><p class="ql-block"> 我每每回家,便見父親坐在那把藤椅上,手里捧著一冊(cè)發(fā)黃的舊書,眼睛卻并不在書上,只是呆呆地望著窗外。窗外有什么呢?不過是一棵鳳凰樹,幾株月季,再遠(yuǎn)些便是鄰家的灰墻。父親的目光,卻像是穿透了這些物事,直望向極遠(yuǎn)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母親則在廚房里忙碌。鍋碗瓢盆的聲響,與油煙的香氣一同飄出來。我勸她不必如此費(fèi)事,她卻只是笑笑,皺紋里夾著汗珠:"你難得回來,總要做些你愛吃的。"其實(shí)我早已記不清自己愛吃什么了,她卻記得分明。</p><p class="ql-block"> 飯桌上,父親的話極少。偶爾說幾句,也無非是問問工作如何,身體可好。他的問題像是例行公事,我的回答亦是如此。然而每當(dāng)我的筷子伸向某盤菜時(shí),他的眼睛便會(huì)亮一下——那必是他特意囑咐母親做的。</p><p class="ql-block"> 母親則絮絮叨叨,將街坊鄰里的瑣事一一道來。張家的兒子考上了大學(xué),李家的女兒離了婚,王老太太前日跌了一跤……,這些于我全然陌生的人與事,經(jīng)母親的口中說出,竟也鮮活起來。我一邊聽,一邊點(diǎn)頭,其實(shí)大半未曾入耳。</p><p class="ql-block"> 飯后,父親照例要看新聞。電視機(jī)開了,聲音調(diào)得極大——他的耳朵已不大靈便了。我坐在一旁,看著熒屏上變幻的光影映在他臉上,那張臉早已不是我記憶中的模樣。皺紋深了,老年斑多了,眼神也渾濁了。忽然想起幼時(shí)他教我識(shí)字的光景,那時(shí)他的眼睛是多么明亮啊。</p><p class="ql-block"> 母親收拾完碗筷,又端來水果。她牙齒不好要削皮吃,乎卻抖得厲害。我想要代勞,她卻不肯:"你歇著吧,上班夠累的。"其實(shí)她每日操持家務(wù),何嘗不累?一片蘋果皮削了又?jǐn)?,斷了又削,終于削好時(shí),已去了小半個(gè)蘋果。</p><p class="ql-block">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聽著隔壁傳來父親的鼾聲,母親偶爾的咳嗽聲。這些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竟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忽然想起白日里看見父親吃藥的場景——那藥瓶上的標(biāo)簽密密麻麻,母親卻能在眾多藥瓶中準(zhǔn)確無誤地找出每一種。</p><p class="ql-block"> 第二日清晨,我尚在夢(mèng)中,便聽見廚房里傳來輕輕的響動(dòng)。起床一看,母親已在熬粥,父親則在前院擺弄他那些花草。晨光熹微中,他們的身影顯得格外瘦小。</p><p class="ql-block"> 臨行時(shí),父親執(zhí)意要送我至機(jī)場,母親站在門口,只說了一句"路上小心",便轉(zhuǎn)身回屋了。走出很遠(yuǎn),回頭望去,卻見她的身影仍在窗口,靜靜地望著我們離去的方向。</p><p class="ql-block"> 飛機(jī)起飛了,窗外的景物飛速后退。我忽然明白,與父母一起的日子,原是這樣的好。不在于說了什么,做了什么,而在于那種無需言說的安穩(wěn)與踏實(shí)。他們的存在本身,便是一個(gè)港灣,讓我這漂泊的船只,得以暫時(shí)???。</p><p class="ql-block"> 遺憾,父母去世時(shí)我都不能在其身邊守候,已經(jīng)是失去的才知道珍貴!</p><p class="ql-block"> 2025年6月15日父親節(jié)</p> <p class="ql-block">廣東新會(huì)涯門出??凇?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