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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榜之后

司馬輕衫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family: var(--van-base-font);">（1）</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family: var(--van-base-font);"><br></span></div>那年高考，我經(jīng)受了成長以來最沉重的一次打擊。<div><br>在此之前，我的學(xué)習(xí)一直一帆風(fēng)順，我的童年更鋪滿了陽光和榮譽。在我們那個不大的村子里，我曾憑著自己優(yōu)異的成績，在眾多同學(xué)中脫穎而出，備受青睞。我的父母，除了在物質(zhì)上不能給我過多的滿足外，其余的一切無不盡他們的能力給予我。很快，我作為村里唯一的一名高中生，升上了鎮(zhèn)里的中學(xué)。我以為我的大學(xué)之夢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因而走在路上也會挺胸昂首，只覺得風(fēng)是暖的，云是白的，陽光明媚得可愛。</div><div><br>但我終究太天真了，我做夢也沒有想到，命運之神會給我開一個天大的玩笑，那把高懸在我頭頂?shù)钠咴吕麆Γ湎聛淼臅r候會如此地不留情，以致我來不及做好一絲一毫的心理準(zhǔn)備，在一剎那間完全地措手不及!</div><div><br>山村本來就小，不一會兒，我以兩分之差無緣于大學(xué)校園的消息很快像長了翅膀的蝙蝠，飛遍了每一個角落。立刻，串門來安慰的五鄰六嬸絡(luò)繹不絕。我將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里屋，聽著門外鬧轟轟的一片聲音，覺得心里又苦又澀。我知道，對于這一次考試，我們村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寄予了莫大的希望。算命的劉四爺甚至幾天前還信誓旦旦地宣稱：“沒錯兒，溪口村今年該出個大學(xué)生了!”為此，我的父親甚至在幾天之前就給我準(zhǔn)備好了慶祝的炮仗。</div><div><br>然而，現(xiàn)在的結(jié)果恰恰印證了一個真理：希望越大，失望也越痛苦。他們和我一樣，缺少足夠的心里準(zhǔn)備，因而這一刻，除了說一些空洞的安慰的話之外，多少顯得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div><div><br>我推開房門，喧鬧的聲音一下子靜止，他們望著我，苦笑著，眼底充滿了憐憫和同情。然而，我現(xiàn)在最怕的，也就是這種目光。我撥開人群，向門外走去。母親慌亂地拉住我，問：“孩子，你去哪？”</div><div><br>我在心里苦笑了，母親該不是擔(dān)心我想不開吧。“媽，我想出去走走?！蔽艺f著，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在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變得又嘶又啞。</div><div><br>母親還想說些什么，被父親拉住了，本來就不愛說話的父親這會兒更沉默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我感覺到父親眼底的沉痛，但我還是沖出了房門，我不敢再停留在家里，我想我哪怕再多停留一分鐘也會窒息過去。</div>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2）</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走出家門，我立刻發(fā)狂地在小路上奔跑起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奔跑著，大口地喘著氣，屋舍、田野從我的身邊一掠而過，我覺得自己的心臟幾乎要沖出了體腔。然后，我筋疲力盡，跌倒在山坡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藍(lán)天和白云在我的頭頂旋轉(zhuǎn)著，天邊的晚霞絢爛多彩，這本是一個多么美麗的黃昏啊。我呆呆想著，淚水終于沖出了眼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背后一個怯怯的聲音：“哥，回家吧?！?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搖搖頭?？匆娒妹?，我心里的歉疚感更加強烈了。記得當(dāng)初，家里為了集中全力供我讀書，妹妹初中還沒有畢業(yè)就輟學(xué)，挑起了里里外外半個家的擔(dān)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抬起頭，看見她那張被太陽曬得黑亮的小臉上，一雙烏黑的大眼正默默地望著我。那目光提醒了我，使我又回到了現(xiàn)實中。我絕望地沖著她再次搖頭，然后自顧自地在夜幕降臨的原野上踽踽獨行。我聽見跟在后面的妹妹焦急的呼喚聲，但我充耳不聞，繼續(xù)地走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一天，我不知道最后是怎樣走到家的，但我記得半路上下起大雨，我和妹妹都渾身被淋得濕透。當(dāng)夜，我發(fā)起高燒，在迷迷糊糊中說了一夜的囈語。</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3）</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病好之后，我整個人都變得幾乎讓我自己都不敢認(rèn)識自己。我知道，往日里那個無憂無慮，愛鬧愛笑的我已經(jīng)死去，孤獨和沉默從此將和我結(jié)下不解之緣。在人生的道路上，命運讓我走錯一步，而這個代價便是我將無可挽回地抱撼終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終于有一天，父親對我說：“家里的活多，你下地幫忙吧?！蔽?guī)缀鯖]有任何猶豫地答應(yīng)了，農(nóng)村的孩子，一旦讀不上書，下地便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我曾以為我將一往無畏地走上前一條道路，誰知命運的車輪帶著我轉(zhuǎn)了一個大大的彎子后，還是回到了原先的起點上，對此，夫復(fù)何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我的意識一直處于恍恍惚惚之中。我只記得我整日發(fā)瘋地在地里干活，雙手的血泡長了又破，破了再長。我看過路遙的《人生》，潛意識里覺得自己也正像那個倒霉的高加林，借助著肉體的疼痛來忘卻心里的創(chuàng)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親反而不見了他的蹤影。母親告訴我，父親到市里的二叔家散心去了。二叔衛(wèi)校畢業(yè)后，分到了市立醫(yī)院。父親現(xiàn)在想必對他的兒子已失望透頂，傷心得要到兄弟家去“避難”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再也沒有多說什么，只覺得內(nèi)心一陣陣益發(fā)地悲涼。</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4）</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暑假快結(jié)束的那幾天，我?guī)缀跆焯焱砩隙家鰫簤?。一會兒發(fā)覺自己獨自站在高高的懸崖上，大風(fēng)吹過，身體便像落葉一樣直墜向深不可測的崖底；一會兒又發(fā)覺自己跌落在一個無邊的汪洋上，絕望地看著冰冷的海水一點點涌上，緩緩地漫過我的頭頂。我每每大叫著驚醒，感覺到背上的冷汗涼嗖嗖地往下滴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到這時，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里，眼前的一切是否是真實的。知識像一把鋒利的雙刃劍，它一方面讓我大開眼界，另一方面也使我無論如何不甘心在今后漫長的時光里，都呆在這個小村子中，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然而，不甘心又能如何呢？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真感覺到現(xiàn)在的自己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某一個夜晚，我醒來的時候，看見床頭的臺燈亮著，母親坐在我的床前靜靜地看著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見我醒來，母親笑了笑，幫我蓋好被子：“睡吧，別再想心事了?！蹦赣H說著，拉滅燈光，悄悄地退出屋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在那一剎那間才意識到，在我為我的失敗而痛苦欲狂的時候，母親也在承受著一個為人母者最沉重的打擊。我默默地在黑暗中想著這一切，無聲地流著淚，直到又一次昏昏沉沉地睡去。</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5）</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父親大概已萬分留戀城市的生活，而把地里的一大堆活留給了那個沒能給他爭氣的兒子。其實這樣也好，現(xiàn)在，我真得害怕和父親面對面。無論如何，一個人的沉默總強于兩個人的相對無言，何況，活一多，我可以將自己的時間打發(fā)的滿滿的，不留一點空閑去回想過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天中午，都是妹妹給我送飯。每一次她都坐在我旁邊，陪著我說說笑笑，逗我高興。我也竭力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大口地扒著碗中的飯。我似乎已經(jīng)逐漸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也許時間真得能沖淡一切，我也唯愿這個不堪回首的季節(jié)風(fēng)過無痕，早日塵封于我記憶的角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轉(zhuǎn)眼又到一年一度開學(xué)的日子，背著書包，騎著腳踏車的學(xué)生不時三三兩兩，從我們不遠(yuǎn)處的公路上掠過。每一次我都會不由自主地停住，悵然若失。我想起去年的現(xiàn)在，自己不也和他們一樣，意氣風(fēng)發(fā)地踩著車子，向鎮(zhèn)上的高中駛?cè)ッ?？那時的自己不也和他們一樣，吹著若無其事地口哨，憧憬著未來么？而現(xiàn)在，一年過去，自己竟……我不忍再想下去。還沒有結(jié)疤的傷口，稍微一觸碰，仍然撕心裂肺地疼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哥，我知道你想去上學(xué)，我們都知道?！泵妹迷谖疑磉?，幽幽地開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傻話!”我強辯著，看著眼前身材瘦小的妹妹，她也和我一樣，羨慕地望著那些遠(yuǎn)去的車流。學(xué)校對于她的誘惑，又何嘗低于我呢？想到這，我只覺得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們沉默著坐在田埂上，目送著車流遠(yuǎn)去，各自想著心事。不知過了多久，妹妹抬起頭，欲言又止地：“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抬頭望著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去復(fù)讀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一怔，隨即苦笑了：“不可能了?！笔堑模趺纯赡苣?？我深深地吸了口氣，隨手撿起一塊小石頭，用盡全力地扔向空中。石頭悠悠地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孤線，落入河水中，我站起來，覺得輕松了許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妹妹看了我一眼，低低地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6）</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傍晚收工回家，第一眼就看見了風(fēng)塵仆仆的父親，他臉色蒼白地坐在門口，陪著二叔低聲地聊著什么。看見我，父親臉上的神情立刻輕松下去?！澳闳?fù)讀吧，再念一年。”父親淡然地對我說，隨手將手里的一疊收據(jù)遞到我手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低下頭，只看了手中的東西一眼，整個身子都不禁顫抖起來。那不是別的，竟然是市一中的報名收據(jù)。父親不但早就為我作好了復(fù)讀的打算，而且想方設(shè)法將我轉(zhuǎn)到了學(xué)費昂貴的重點中學(xu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鼻子再一次發(fā)酸了，我可以想象得到，為了湊齊這筆對我們家來說不亞于天文數(shù)字一樣龐大的學(xué)費。我的父親在這幾天是如何地歷盡艱辛，奔波操勞，至于能讓我順利地為市一中所接收，這之間的艱難更可想而知。而就在不久之前，我的心里還在對他不無牢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抬起頭，看見父親已坐在飯桌上，輕松地對著我微笑。他的臉色是那樣的蒼白，那額上的皺紋，頭上的白發(fā)，都在無聲地告訴我，父親已經(jīng)老了。曾幾何時，那個頂天立地、像大山一樣的漢子已經(jīng)蒼老如斯……我背過臉，悄悄地擦去了眼底的淚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一餐飯，我們靜悄悄地吃完，誰也沒有開口，但誰也知道對方心中在想著什么。最后，我倒了滿滿一碗殷紅的米酒，端端正正地捧到父親的面前。父親看了我一眼，接過了碗。二叔在旁邊看見，忍不住插話：“哥，這碗酒我替你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親笑笑：“沒事，今兒高興?！辩晟木茲{在碗里，閃動著晶瑩的光。父親仰著頭，一飲而盡，然后立刻劇烈地咳嗽起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親的酒量之好，曾遠(yuǎn)近聞名，沒想到這幾年戒酒之后，竟如此不堪。我連忙上前為他捶著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叔在旁邊，擔(dān)心地問父親：“哥，不要緊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親連連搖手，抱歉地：“人老了，一喝就嗆……”他看了我一眼，“不早了，去睡覺吧，明早還得早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點頭應(yīng)著，臨到房門才轉(zhuǎn)過身來：“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什么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明年七月，您再給我準(zhǔn)備串炮仗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親聽懂了我的話，笑了，意味深長地點頭。</p>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family: var(--van-base-font);">（7）</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family: var(--van-base-font);"><br></span></div>第二天，雞叫頭遍的時候，我們就動身了。二叔送我到市一中上學(xué)，而父親在同一時刻，卻將帶著妹妹，南下到廣州的老鄉(xiāng)那里去打工。在路口，我們停住腳，一路上，該說的話早已經(jīng)說完了。父親走上前來，仔細(xì)地整了整我的衣裳。<div><br>“錢都裝好了？”</div><div><br>“嗯。”</div><div><br>“到那里好好念，別掛著家里?！?lt;/div><div><br>“嗯?！?lt;/div><div><br>“記住，安心學(xué)習(xí)，別胡思亂想，就算天塌下來，也有家里給你頂著?！?lt;/div><div><br>“爸!”我喊道，只覺得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似的，“您……保重!”</div><div><br>父親點點頭，催著我們快動身，別誤了班車。我走了兩步，回過頭，看見父親他們還在原地上站著，妹妹跑上前，踮著腳，湊到我耳邊：“哥，告訴你，無論怎樣，我都為你驕傲?！?lt;/div><div><br>我的眼睛再一次濕潤了，我強忍住，向著父親和妹妹揮手道別。背過身的時候，淚水立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div><div><br>腳下是一條路，從山里通向山外。我在小路的盡頭，回望身后。大山沉默著，綿延不絕，我在依稀中看見兩個瘦小的身影，逐漸消逝在遠(yuǎn)山的盡頭。</div><div><br>重新上路的時候，我忍不住問二叔：“二叔，我爸怎么籌的錢？”<br><br></div><div>二叔望了我一眼，猶豫著，終于開口，“你家里借了些，大伙兒湊了些，最后還差一點，你爸一著急，背著我去賣了800毫升的血?！?lt;/div><div><br>我整個人呆住了，難怪半個多月來一直看不見父親的身影，難怪回家的父親臉色蒼白得可怕，難怪他連一碗米酒都喝不下……</div><div><br>“爸……”我大叫著，跪倒在小路上，久久不起。</div><div><br>二叔將我拉起：“到了一中，好好讀書，考上大學(xué)，就對得起你爸他們了?！?lt;/div><div><br>“可是……”一想到父親為我付出的一切，我的心里就又悔又痛。</div><div><br>“你還記得村口的大榕樹么？”二叔拍了拍我的肩，若有所思地：“聽說，那是很久以前老一輩人栽的。樹大了，他們也早已過世，只有我們后人，一代又一代，都在下面乘涼。”二叔對著我笑笑：“明年，你的堂弟也要參加高考了，我們當(dāng)爸的，再苦再累，也得為自己的孩子種幾棵樹?！?lt;/div><div><br>是的，可憐天下父母心，父親他們?yōu)槲宜龅?，即便是傾我畢生的時光也無法還清。在那一瞬間，我第一次深刻領(lǐng)悟了“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的涵義。</div>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family: var(--van-base-font);">（8）</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family: var(--van-base-font);"><br></span></div>寒窗無日月，一年的時間，不知不覺像流水一樣過去。<div><br>又到七月，我懷裝著四川大學(xué)中文系的錄取通知書，回到了熟悉的家。父親默默地給我遞上炮仗?！斑€是去年的那一串?！备赣H笑著告訴我。</div><div><br>我點點頭，接過炮仗，點燃開來。在遲來的爆竹聲中，我的淚水再次滾下了臉龐。</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