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北方的臘月,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女人縮了縮脖子,再次提了一下已經(jīng)到頭的棉服拉鎖,似乎只有這樣身體才會暖和一些。這些天她有了一絲不好的預(yù)感,除了食欲不振外,腹部的絞痛愈加嚴重,像鈍刀在肚子里來回挫動。她蹲下身子,手指使勁頂著痛點,冷汗還是綴滿額頭。</p><p class="ql-block"> 女人懇求男人陪她去醫(yī)院,可男人不耐煩地擺手:“年關(guān)忙得要死,哪有空?”</p><p class="ql-block"> 女人只好自己去了醫(yī)院,醫(yī)院的走廊很長,白熾燈慘白得亮,照著她孤零零的背影,也映著她蒼白的臉龐。</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檢查結(jié)果出來時,她攥著報告單指尖發(fā)顫,耳邊是其他病人和家屬的低語,而她身邊空無一人。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干枯的槐樹枝張牙舞爪地伸展,像是拼命抓住什么,卻終究是徒勞的。</p><p class="ql-block"> “直腸癌,晚期?!?lt;/p><p class="ql-block"> 她盯著那行字,耳邊嗡鳴,恍惚間,似乎聽見兒子小時候喊“媽”的聲音,可一抬頭,只有冰冷的白墻。</p><p class="ql-block"> 主治大夫通知病人的家屬,男人終于來了,卻站在病房的門口,眼神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甚至帶著一絲的不耐煩。</p><p class="ql-block"> “我沒有錢,你看著辦!”他丟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就走,皮鞋踩在醫(yī)院的地板上,發(fā)出‘咔噠咔噠’的聲響,如同一把冰冷的錘子,敲碎了女人最后的希望。</p><p class="ql-block"> 女人看著男人決絕的背影,是那樣的冷酷無情。她聽到心掉在冰面上聲音,“啪啦”一下四分五裂。</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女人自己住進了醫(yī)院,沒有陪床,沒有看護。夜深人靜時,她忽然想起前夫和兩個被自己撇下的兒子,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很想見一見他們。她想起那個被她嫌棄的老舊小屋,灶膛里的火苗跳動,映紅了前夫粗糙的臉。她甚至聞到了柴火燃燒的味道<span style="font-size:18px;">,混著玉米粥的香氣,曾經(jīng)讓她皺眉,如今卻成了肺腑里最后的渴求。</span></p><p class="ql-block"> 幾天后,她再也忍耐不住,終于撥通了前夫的電話,支支吾吾地訴說了自己的病情。電話那頭沉默了良久,久到她以為他早已掛斷。突然,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回來吧,我把炕給你燒好了?!?lt;/p><p class="ql-block"> 她的眼淚瞬間決堤,手指死死攥著手機,哽咽著說:“謝謝你……我再想想,我再想想……”</p><p class="ql-block"> 女人在病房的窗前站了一夜,想了一夜。人生的過往如電影回放,一幕一幕無比清晰。凌晨三時,天空開始無聲地飄雪。她再次想起前夫的那句“炕燒好了”,眼淚無聲地滑落。</p><p class="ql-block"> “回不去了……”她喃喃自語,然后輕輕地打開了窗戶,寒風猛地灌進來,像無數(shù)只冰冷的手,她看了看九樓的高度,再無留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雪越下越大,很快覆蓋了醫(yī)院的樓底。女人的身體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趴在地上,沒有驚動任何人。直到清潔工發(fā)現(xiàn)時,雪已經(jīng)在她身上蓋了一層薄被,仿佛老天也不忍讓她太過狼狽。</p><p class="ql-block"> 只是一地的鮮血,染紅了一地的白雪……</p><p class="ql-block"> 人生有時就像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雪落無聲,覆蓋了所有來路與歸途。</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