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農(nóng)民父親藍(lán)天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作者/徐然（安徽池州）</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昨夜，忽然夢見了父親，他還是那么精神，臉上帶著微笑。待我起身招呼，他卻不見了。心里一陣惘然，再難以入眠，于是干脆回憶起父親這一生的點點滴滴來。</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親，如果還健在的話，今年是99歲的高齡了。遺憾的是，66歲那年春天因病去世了。臨終前還在跟我二叔暢談，直到凌晨。可我二叔剛回到自己家里，他卻駕鶴西去了，什么話也沒留下，卻給我們留下了無盡的悲痛和想念。</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親大半生都是在苦難中度過的。祖籍是合肥市肥西縣三河鎮(zhèn)。他八歲那年，因為三河鎮(zhèn)鬧水災(zāi)，人們只好紛紛逃荒，出去找生路。奶奶牽著父親和姑姑，爺爺用稻籮一頭挑著六歲的二叔，一頭挑著一歲的三叔，隨著逃荒的人群流落到江南南岸的一個叫八都湖的地方，并從此定居下來。</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但這里地勢低洼，湖泊眾多，并與長江相通，也經(jīng)常發(fā)大水，三年就有兩年荒，生活也很困苦。</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那時人們的生活真叫艱難。住的是泥巴壘就的草房子，低矮狹窄，一大家人窩居在一起；又缺衣少食，饑寒交迫。父親就是在這種苦難的生活中度過和長大的。或許正是這些苦難磨就了父親一身的優(yōu)秀品質(zhì)，而這些優(yōu)秀品質(zhì)又影響著子女們的成長?，F(xiàn)在看來，這可是父親留給我們的最寶貴財富。</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親是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勤勞樸實、善良能干；又特別能吃苦耐勞、任勞任怨；不怕困難、敢做敢當(dāng)。一生在家務(wù)農(nóng)，沒有干過其他行當(dāng)。雖然沒有上過學(xué)，沒有文化知識，卻是一個不一般的農(nóng)民，一個了不起的男子漢，一個受人敬重的好大哥。</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說他了不起，是因為他是我們這個家的頂梁柱。爺爺和奶奶的身體都不好，一身的病，父親從小就像一個小男子漢一樣幫助爺爺奶奶干活。后來，姑姑早早地就出嫁了，二叔十六歲就參加新四軍抗日去了，三叔二十歲時也參軍去了。雖然我們家成了“光榮人家”，但家里只剩父親一個男勞動力了，生活的重?fù)?dān)全落到他一個人身上。父親毫無怨言，默默地承受著。常常一個人風(fēng)里來雨里去，起早摸黑，冒著生命危險，撐著腰子盆在茫茫的大湖里捕魚撈蝦，勉強(qiáng)維持著一家人的生活。</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親成家后，日子就更艱難了，陸陸續(xù)續(xù)生養(yǎng)了六個孩子。在那個吃不飽飯的年月，一個人要養(yǎng)活一大家人，可想而知，有多難。好在八都湖是一個魚米之鄉(xiāng)，盛產(chǎn)魚蝦蟹鱉黃鱔，只要能干能吃苦，是不會被餓死的。父親白天在生產(chǎn)隊干活，夜晚偷偷地一個人撐著腰子盆到大湖里捕魚撈蝦。冬天，就打著赤腳到大湖里的淺灘處挖野蓮藕?？恐赣H的能干能吃苦，一家人總算幸運(yùn)地生存下來。</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親真的很了不起！沒有他，就沒有我們以及我們的今天。</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在生產(chǎn)隊里，父親也是一個頂梁柱。父親不僅是個干活能手，生產(chǎn)隊里的重任幾乎全都落在他的肩上。如犁田、耙田、育秧和田間管理，能干精通的人很少，全靠父親和隊長帶著幾個能干的人起早摸黑地干著。特別是育秧，事關(guān)重大，秧苗育不好，直接影響到全年的糧食產(chǎn)量。育秧階段，也是最辛苦的，全靠人工關(guān)注，日夜監(jiān)視，絲毫大意不得。直到秧苗出齊，長勢喜人，才能松一口氣。</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所以生產(chǎn)隊的社員們沒有誰不佩服父親的。按說，父親沒有上過學(xué)，沒有文化知識，怎么什么都懂呢？又怎么敢承擔(dān)如此重任呢？我想，除了他的膽識和敢于擔(dān)當(dāng)，就是他的聰明智慧和鉆研精神。</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親真是一個不一般的農(nóng)民，十八般農(nóng)藝，樣樣能干精通，堪稱莊稼好手。只可惜沒有上過學(xué)，每次選他當(dāng)生產(chǎn)隊長，他都堅決拒絕了，說自己沒文化，干不了。沒有文化讓他很自卑，因此他叮囑我們一定要好好讀書，做一個有知識有文化的人。</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親相貌挺拔俊朗。跟別人說話總是溫和謙遜，始終帶著微笑；對人客氣禮貌，深得鄉(xiāng)親們尊重。長輩們、同輩們都親切地喊他“善照大哥”。哪家有什么事找他幫忙，他都盡力而為，從不推辭。特別是蓋草房子，那可是技術(shù)活，還要有十足的經(jīng)驗，蓋不好不但不好看，還可能漏雨。父親蓋的草房子，不但美觀，而且滴水不漏。村里只要有誰家蓋草房子，非要把父親請去不可。村子里家家戶戶的草房子幾乎都是父親親手蓋的。</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最讓人佩服的是父親的口才。他沒有文化，但說話幽默風(fēng)趣，情理分明，思維慎密，邏輯性很強(qiáng)，幾乎滴水不漏，沒有空子讓別人鉆。哪家要是發(fā)生了吵嘴打架之事，必定把父親叫去解決糾紛。父親去了之后，總能很快地給和解掉，而且心服口服。</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親還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不管干什么，不僅認(rèn)真仔細(xì)，還要做到完美無缺。比如耙田，他非要把整快水田耙得一掌平才罷休。只有這樣，秧苗生長才均勻，田間的儲水和施肥也才好管理。對我們的要求也是如此，比如掃地，必須要把屋里的邊邊角角都掃干凈才行。我寫的作業(yè)，他總要拿去看看，然后指出哪些字寫得不好看。過年的時候，他買回許多彩紙和年畫，要求我們把家里布置得紅紅火火、喜氣洋洋。每年寫對聯(lián)，可是我頭疼的事，父親覺得行才可以貼上門。記得父親最滿意的一幅對聯(lián)是“一粥一飯當(dāng)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之維艱”。</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親把聲譽(yù)看得比金子還重，從不貪便宜。他經(jīng)常幫助別人，卻從不到人家吃一口飯。他從不說大話、過頭話，始終謙虛謹(jǐn)慎。父親要求我們也是這樣，嘴頭不能軟，手頭不能短，做事要認(rèn)真，做人要真誠，幫人要誠心。</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但父親對我們幾個子女的婚姻大事卻特別寬容，從不干涉。所以我們兄弟姐妹的終身大事都是自己作的主。</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這就是我的父親，一個值得敬愛的農(nóng)民父親，他的為人處事風(fēng)格也是我們幾個子女的人生標(biāo)桿。</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待父親辛辛苦苦地把我們拉扯大，成人了，自己卻落下一身的毛病，什么氣管炎、胃病、肝炎、風(fēng)濕統(tǒng)統(tǒng)出現(xiàn)了。他像無事一樣，頑強(qiáng)抵抗著，依然樂觀開朗。到我們都成家了，生活漸漸好起來了，他卻悄悄地離我們而去，沒給我們留下任何負(fù)擔(dān)，連一句話都沒留，卻給我們留下了永遠(yuǎn)的愧疚和無邊的想念。</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父親，你走得過早了，我們還沒有來得及報答你的養(yǎng)育之恩！</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記得出殯的那天早晨，全村人都來給你送行，一路哀傷……</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今夜，想起父親，我也只能寫點文字來寄托自己的敬意和思念。父親雖然離開我們整整三十年了，我總覺得他并沒走遠(yuǎn)，好像就在身邊，時時看著我們。</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作于2025年6月12日</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