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蘇幕遮·五月濟瀆廟》</p><p class="ql-block">碧苔侵，青瓦墜。五月榴風，燃透清源喙。古柏遮天篩碎珮，石勾欄前，火瓣粘衣袂。</p><p class="ql-block">碑留唐，書映晷。趙字沉煙，猶帶宣和味。濟水潛龍通地髓，龜甲紋中，藏盡興亡歲。</p> <p class="ql-block">濟瀆廟作為古代祭祀濟水的重要場所，因濟水與長江、黃河、淮河并稱“四瀆”而建。是而今四瀆中唯一的天選現(xiàn)實！濟水以“三隱三現(xiàn)”的神秘水文，在華夏文明中刻下獨特印記。它穿越黃河而不濁的堅韌，如君子潛行于天地間——地脈深處暗流涌動，卻在滎陽、定陶等地破巖而出，似以靜默之力對抗洪流。作為“四瀆”中唯一斷流卻未被除名的河流，從周王祭祀到宋元封王，歷代帝王將其神性與治國理想相連，北海池通貝加爾湖的傳說，更讓祭祀儀式成了天地對話的媒介。當它化作濟源的泉、濟南的湖、濟寧的閘，那些以“濟”為名的城池，實則是文明為河流刻下的坐標。文人筆下“濟水澄凝”的意象，恰似中國人對理想人格的隱喻——處卑而不濁，行遠而守靜，即便河道已湮沒于歷史塵埃，其精神仍在地名與傳說中奔涌，成為刻在文化基因里的“水脈圖騰”。</p> <p class="ql-block">晨光漫過濟源城垣時，濟瀆廟的飛檐能將云層裁成碎玉。這座踞于濟水之源的廟宇，自隋開皇二年便守著一方水脈，把十二個世紀的光陰釀成青瓦上的苔痕。當長江、黃河、淮河的祭祀廟宇多隨歲月傾頹，它卻像一部線裝古籍，將“四瀆”的祭水精髓，鎖入“甲”字形布局的深院重門……“四瀆”之一的濟水，“匏有苦葉，濟有深涉”，不止流淌在《詩經(jīng)》里，Long long ago曾獨流入海，其源出河南濟源，下游經(jīng)山東入海，但因黃河多次改道淤積，中下游漸被黃河侵占，今僅存源頭及部分上游河段，入海故道已變。“濟水獨流入?！钡穆臍v，記載的是濟瀆廟祭祀文化的重要背景。</p> <p class="ql-block">穿過明代清源洞府門的雕花楣梁，仿佛踩碎了時光的鱗片。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清源洞府門，它作為廟宇的山門，是三間四柱的木牌樓，斗拱九踩重翹重昂，層層相扣，氣勢雄渾。這座明代重修的牌樓，僅用四根中柱支撐龐大樓頂，再加上獨特的九踩斗拱構(gòu)造，更顯莊重巍峨，是河南現(xiàn)存最為珍貴的明代木牌樓 。</p> <p class="ql-block">沿中軸線前行，淵德大殿蕩然無存，遺址上的柱礎(chǔ)不言而威：它曾是濟瀆廟核心建筑，始建于隋，唐增建北海祠，宋元明修繕擴建至明中期全盛，咸豐年間毀于戰(zhàn)火，僅存基址柱礎(chǔ)和“東阼西階”。其建筑上依柱礎(chǔ)推算柱子高5.4 - 6米，與寢宮以連廊成宋代典型“工”字形布局，前踏道為全國東西階遺存孤例。</p><p class="ql-block">駐足……遙想……當年，作為絕對的主角<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淵德大殿定是飛檐斗拱刺破云天，六十厘米的柱礎(chǔ)托舉著五丈余高的巨柱，撐起覆壓千平方米的巍峨殿頂。那"工"字形連廊將前殿后寢勾連成詩，東階迎神、西階接臣的規(guī)制里，該是帝王祭典時鐘磬齊鳴，百官朝服映著琉璃瓦光，香煙繚繞中古濟水的濤聲在殿宇回響……只如今，空留殘礎(chǔ)臥于荒草，那東西階的石棱上，難留千年前禮官踏過的溫度，讓人嘆一句盛世華章終成空，唯余遺構(gòu)訴滄桑。</p> <p class="ql-block">淵德大殿是濟瀆廟核心建筑，被咸豐三年捻軍的戰(zhàn)火終結(jié)，僅存的前踏道成為全國東西階遺存孤例。</p> <p class="ql-block">寢宮的木柱還留著建隆年間的斧鑿痕，面闊五間，進深三間，單檐歇山造 ，殿頂坡度平緩，斗拱雄巨疏朗，檐柱粗矮，古樸雄渾。它是河南現(xiàn)存最古老的木結(jié)構(gòu)建筑，千年時光流轉(zhuǎn)，它依然堅穩(wěn)。</p> <p class="ql-block">最令人屏息的是那圈宋代石勾欄，蓮花紋在水光里搖曳，刀工利落如宋瓷開片，這可是世間僅存的孤品，連風拂過似乎都不忍拍驚醒欄上的纏枝紋。</p> <p class="ql-block">地下濟水暗流奔涌，與廟宇“龜形”布局相契，宛如巨龜馱負著千年水脈的記憶。抬眼處，檐角似要銜住夜月，苔痕深綠沁透柏木紋理——這北宋遺梁、龍紋鑿柱的木構(gòu)，以榫卯咬合千年風雨，成為河南現(xiàn)存最古老的木結(jié)構(gòu)遺存。十二朝風未蝕其骨，萬千星斗曾被它攬入懷中，當夕照掠過鴟吻，整座廟宇都成了濟水史詩里永不褪色的韻腳。</p><p class="ql-block">溯開皇舊跡望去，梁架間猶存建隆年間的斧鑿痕：斗拱承托云氣，額枋雕刻夢境，龍紋柱身鑿痕里還凝著宋時月色。都說河朔少精魂，此處卻以木石為筆，在“甲”字形院落里寫盡自然敬畏——那全國僅存的宋代石勾欄，欄上纏枝紋仍在風中輕顫；碑刻區(qū)唐隸宋筆交織，連朱元璋的圣旨碑都帶著水脈的濤聲。或許濟水“三隱三現(xiàn)”的傳奇，早被匠人刻進梁架，當后人叩響朱門，聽見的不只是建隆年間的錘音，更是文明與水共生的永恒回響。</p> <p class="ql-block">長生閣下，《天下第一洞天》石刻，元代大學士許有壬書，原存于王屋山，明嘉靖四十一年蔡汝楠重置于此?！疤煜碌谝欢刺臁奔赐跷萆?，為道教十大洞天之首。</p> <p class="ql-block">尉遲敬德的鋼鞭隨手一放，柏樹也敕封了將軍</p> <p class="ql-block">碑刻區(qū)的石碑以苔痕為序，站成十二朝光陰的方陣。唐隸碑的波磔浸著開元墨韻，趙孟頫《投龍簡記》筆意溫潤如春水，朱元璋圣旨碑的龍紋里凝著古河濤聲——指尖撫過“毋得褻慢”，石面猶帶水澤。</p><p class="ql-block">李杜詩篇里的濟水意象在碑林間明滅：“濟水出王屋，其源來不窮”的石刻與“三隱三現(xiàn)”的河脈圖并立，忽然懂得為何詩仙當年要在岸邊擊節(jié)——這條潛行地下卻獨流入海的河流，早被匠人鑿進碑陰的水波紋里。廟內(nèi)千年柏樹枝椏橫斜，影子正投在北宋《濟瀆廟圖》碑上，恍惚看見畫中舟楫穿梭的濟水故道，與石碑底座的魚龍雕刻連成一片活水。</p><p class="ql-block">暮色給碑林鍍金時，唐隸是上游清冽，宋筆是中游蜿蜒，明碑是下游蒼茫。而地下濟水暗流，正從碑基縫隙傳來建隆年間未散的錘音。</p> <p class="ql-block">濟水百折赴滄海的神秘印記，經(jīng)朝代更迭沉淀在隋朝大殿殘礎(chǔ)石紋、唐城墻夯土與碑刻鑿痕里，連沽涌泉眼都在咕嘟咕嘟冒著涼絲絲的文明活氣。若大的濟瀆廟，帶著千余年的滄桑留下來，磚瓦木石里都藏著古人的智慧，那些碑刻所述說的故事中，最遺憾的莫過清朝捻軍那把罪惡之火，三大殿盡毀……現(xiàn)存這份沉甸甸的歷史遺產(chǎn)，就是歲月留給后世最珍貴的福澤了。</p><p class="ql-block">忽聞殘鐸鳴空翠，四瀆魂銷，化作山河髓。地脈千年藏劍意，叩問蒼苔，可有龍涎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