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 </b><b style="color:rgb(1, 1, 1);">今夜,又是一個無眠之夜</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一一于夜色中遙寄對母親與大姐的情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軒 毅</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昨天,是母親離開我們 35 周年的日子。夜幕緩緩垂下,我躺在寂靜的床上,往昔與母親相處的點點滴滴,如一部無聲電影,在我腦海中不斷放映。我翻來覆去,滿心都是對母親的思念,這一夜,注定無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母親離去前的那個夜晚,猶如一把鋒利的刻刀,在我的記憶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跡。我緊緊守在她的身旁,一步也不敢離開。那時的母親,意識依舊清醒。那一晚,我和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話,她細致地交代著家里的大小事情,每一句話里,都藏著對這個家深深的眷戀。她輕輕拉住我的手,眼中滿是擔憂,聲音微弱卻清晰地叮囑我:“以后別再打罵我的孫子,教育孩子要有耐心,我從來沒打過你啊?!蹦赣H一生愛干凈,即便身體那么虛弱,她還是堅持自己下床去起夜,說不想在床上用尿壺。后半夜,她見我滿臉疲憊,心疼地說:“引兒,睡會兒吧?!?“引兒”是我的乳名)可誰能想到,這簡單的幾個字,竟是她和我最后的訣別。第二天,母親就永遠地走了,只留下我們兒女在這世間,孤獨地懷念。每想到這些,我的心就像被無數(shù)細密的針狠狠扎著,疼得無法呼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晚,又是一個無眠之夜。中午,外甥打來電話,“舅舅,我媽走了”,那簡短而又沉重的話語,像一記響雷,炸得我頭暈目?!蠼阍谏衔珉x開了人世,享年 82 歲。大姐的孩子都很孝順,她晚年過得安穩(wěn),臨走之前也沒有遭罪,走得也很平靜??蛇@離世的日子,竟和母親如此接近,我還沉浸在對母親的思念和內(nèi)疚之中,又聽到大姐去世的噩耗,就像重錘一次次砸在我的心上,把我的世界砸得粉碎,讓我一下子掉進了無盡的黑暗深淵,悲痛像潮水般將我徹底淹沒,老了的我情感變得如此脆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姐也是一個歷經(jīng)磨難的人,本是干部家庭的千金。父親被打成右派,遣去夾邊溝,最終客死他鄉(xiāng)。緊接著,1960 年那場嚴重的饑荒席卷而來。為了在艱難時世中活下去,大姐無奈之下,遠嫁至榆中縣最為艱苦的北鄉(xiāng)農(nóng)村——上花岔。母親只聽說那偏遠農(nóng)村地廣人稀,有洋芋,還有糜谷面可吃,便將大姐許配到了那里了。一位城市姑娘,毅然投身農(nóng)村生活,不僅學著操持各類農(nóng)活,還孕育了六個孩子。農(nóng)村的日子艱難困苦,她所承受的苦難與艱辛,實在難以用言語盡述。一路走來,她飽經(jīng)風雨。我們娘家人雖力量微薄,卻也在生活中盡力拉她一把。每次大姐回娘家,我們總會準備大包小包的東西,為姐夫和孩子們做好衣服和鞋子讓她帶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改革開放初期,二姐帶著大姐到蘭州賣冰棍,二姐夫不辭勞苦,無論清晨還是夜晚,都堅持接送大姐,只為了能讓大姐多掙些錢貼補家用。二姐更是將家中能用上的衣物悉數(shù)送往鄉(xiāng)下,我們和二姐齊心協(xié)力,全力幫助大姐熬過那段艱難的日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姐夫心懷感激,常跟我說道:“若沒有丈人家的幫助,我們根本無法挺過那段艱難歲月,也抓養(yǎng)不大這幾個孩子。”時光流轉(zhuǎn),如今孩子們都已長大成人,日子也逐漸好起來,家也從山溝溝上花岔村搬遷到三角城的平川里,離縣城僅有3公里多,距蘭州市區(qū)35公里。遺憾的是,大姐夫已經(jīng)離世九年了。所幸家中幾個孩子皆通情達理、孝順非常,孫子孫女在事業(yè)上各有所成,重孫們更是乖巧靈動、天真無邪。大姐的晚年時光過得安逸且幸福,每逢節(jié)假日,子孫們便齊聚身旁,共享溫馨的天倫之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姐雖是平凡的社員,卻有文化、愛讀書,看過的小說比我還多。在我們姊妹三人中,她其實是最有學識的那個。八十多歲的她,玩起手機快手、抖音比我還熟練。前幾天打電話時,她還耐心地教我怎么玩抖音,發(fā)表作品后怎么提現(xiàn),我笑著說我只是玩玩,不開打賞。我平時喜歡寫點小文章,大姐一直是我第一個讀者。我那些關(guān)于父親的文章,許多素材都源自與她的交談。每次她看到我的攝影和文字作品,總會熱情點贊,給予我溫暖的鼓勵。記得我寫童年與老父親的那些篇章時,電話那頭的她泣不成聲,帶著深深的嘆息說道:“弟弟,你小時候吃的苦,旁人都不曾經(jīng)歷過,你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真難以想象你是怎么熬過來的?!笨涩F(xiàn)在,她也走了,我不僅失去了一位至親的親人,也失去了那個一直支持我、鼓勵我的忠實讀者。我剛完成的《平凡往事》的書籍還沒來得急寄她,她就突然走了。我的心,就像被挖走了一大塊,空落落的,只剩下無盡的悲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的大姐,前半生飽經(jīng)苦難。生活的重擔已讓她疲憊不堪,更雪上加霜的是,她接連兩次痛失兒女,承受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劇痛。那錐心之痛,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割著她作為母親的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這接踵而至的悲劇,給她帶來了巨大的精神創(chuàng)傷,讓她陷入了難以言喻的痛苦深淵。也給我們帶來了無法傾訴的痛苦。那段時間她常常獨自站在山梁之上,從清晨第一縷曙光灑下,直至傍晚最后一抹余暉消散。她目光越過連綿山川,望向遙遠的遠方,聲聲呼喚,滿是期待,就那么靜靜地坐著,一坐便是許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到了夜晚,她在炕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我前去探望她,只見她滿頭花白,面容滄桑,見到我時,淚水奪眶而出。大姐夫在一旁說:“你勸勸她吧,她快撐不住了?!笨纱藭r,言語顯得如此蒼白無力,我能說些什么呢?只能勸她要像母親那樣堅強。作為一母同胞的姊妹,我能深切體會到姐姐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正所謂姐妹連心,這份情感是深入骨髓的。剎那間,70年代的一幕浮現(xiàn)在我眼前:我從巉口的家中背著一袋白面,手里攥著給姐姐的幾十塊錢,步行十里路到梁家坪火車站,然后坐火車到許家臺車站下車,前往榆中縣醫(yī)院看望患白血病的大外生女,姐姐守護在身邊。</p><p class="ql-block"> 過去的事一幕幕浮在我眼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下午,我要返程了。姐夫和姐姐與我跟隨車后,翻過兩道山梁,在一個山嘴上,我們才告別。我已走出很遠,隨風飄來了姐姐的哭聲。我把頭伸出車窗,看到姐姐仍遠遠地站在山梁上,我的淚水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我哽咽著對司機說:“走吧?!?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去年,我寫完關(guān)于父親的文字后,在電話里半開玩笑地跟大姐說:“大姐,您是個有文化涵養(yǎng)的人,也是有故事的人。您不妨靜下心來,好好回憶回憶這一生的經(jīng)歷,然后記錄下來。人生就像在苦海中行舟渡劫,苦本就是生活的底色,有苦才有甜嘛。您把這些經(jīng)歷分享給我,給我提供些素材。我一直有個想法,想把您的故事寫成一本書,可目前實在精力和能力有限,要不咱們合作一把,您來提供素材,我負責執(zhí)筆撰寫,如何?”大姐卻神情淡然地回應:“兄弟,我八十多了也寫不出來了,過去那些遭遇就讓它隨風而逝吧。你也看到我當下的幸福,我覺得這一輩子值了,我一天抖音上唱歌很開心”聽她這么說,我便打消了為姐姐著書的念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日,我點開了白家老太太的快手賬號,竟發(fā)現(xiàn)她在5月15號發(fā)布了一條視頻。畫面中,她正傾情演繹著奏腔戲段。平日里,她常獨自在家吟唱,苦音二六版是她的常選曲調(diào),每一聲吟唱,都似是她在緩緩訴說著獨屬于自己的故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姐往昔的音容笑貌,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腦海之中。她那溫和的話語,依舊在我耳畔輕柔地回響,宛如微風撫過心田。大姐一生善良溫婉,似春日暖陽,毫無保留地包容著身邊的每一個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然而如今,大姐也循著母親的足跡,悄然離世。我仿佛能真切地看到她們母女在另一個世界團聚的溫馨景象。盡管我們被陰陽分隔,但作為同胞,我們的心脈永遠緊緊相連。她們從未在我的生命中褪色,而是鮮活地存于我的心底,成為我生命里最溫暖卻又最刺痛的惦念。當我擱下手中之筆,結(jié)束這篇隨筆時,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涌而出,止也止不住。我自言自語地嘆息道:“唉,大姐走的時候沒受什么罪,走了倒也好,我心里也能少份牽掛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此刻,已是凌晨時分,我木然地坐在昏暗的房間里,周遭的空氣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凝固得讓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似有重鉛壓在胸口,滿是深沉的痛苦與哀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最后,作一首詞來表達我對親人的無盡的想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清平樂·念親殤</b></p><p class="ql-block">夜長難寐,寂寂愁心碎。大姐隨親幽冥會,縈夢淚雨以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陰陽兩界情牽,同胞血脈相連。心底溫痕隱痛,淚如泉涌無邊。</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姐,愿你在另一個世界沒有苦痛,一路走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寫于寶雞2025年6月11日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