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與雁蕩山重逢就發(fā)生在昨天。</p><p class="ql-block">52年前的那年5月，正值高中畢業(yè)前夕，我們杜橋中學四個畢業(yè)班共計二百多名學生在老師帶領下，開展了一次長距離野營拉練活動。那時，沒有高考壓力，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高考，我們高中一畢業(yè)都直接流向社會了。其時實行的是推薦上大學政策，誰都必須在工廠、農(nóng)村和部隊或勞動或服役若干年，才有機會被推薦讀書深造，即時興的所謂工農(nóng)兵上大學。工農(nóng)兵上大學跟學力沒有多少關系，高中生可以，初中生可以，甚至小學生也沒有什么不可以。工農(nóng)兵上大學只跟階級成份、跟政治態(tài)度有關，跟勞動態(tài)度勞動技能有關，跟工作和服役的表現(xiàn)有關，也即，根紅苗正，群眾認可，領導看中，三者缺一不可，尤其領導看中是關鍵的關鍵。</p> <p class="ql-block">所以，高中就是做做樣子，讀不讀書，讀好讀孬，出路都一樣，家在農(nóng)村的回農(nóng)村，家在城鎮(zhèn)的也去農(nóng)村，上山下鄉(xiāng)是也。因此，學校的領導和老師也沒高考壓力，變著法子讓學生“玩”，譬如去農(nóng)場，去割稻去種地去筑海塘，又譬如準備打仗，去挖戰(zhàn)壕去挖貓耳洞去野營拉練。讓我們盡情“玩”，學校領導和老師都沒有錯，那時特別講批判，批判“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巴妗钡捏w驗，讓我們懂得了農(nóng)作四時，懂得了汗滴禾下土，懂得了“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懂得了這個世界分成三個世界，我們是第三世界。</p><p class="ql-block">野營拉練的目的地是兩百里以遠的雁蕩山，老師的想法淳樸又實在，既能讓學生長途跋涉鍛煉體力，又能讓其領略祖國大好河山，這一番良苦用心，只有在我們成年后，方能深刻理解與領悟。</p> <p class="ql-block">老師們</p> <p class="ql-block">拉練過程中，師生同行同住同吃。我們像部隊戰(zhàn)士那樣打理背包，被褥、草席、水壺毛巾等日常用品悉數(shù)隨身攜帶。我們負重爬山又涉水，花費了兩天時間才趕到雁蕩山中學的營地。</p><p class="ql-block">那時的我們也會疲憊，但疲憊過后恢復也快，畢竟少年，畢竟年輕。睡一覺，轉(zhuǎn)天就在大龍湫小龍湫靈巖可勁地玩。老師帶了相機，相片是黑白的。由于大龍湫太高，相機一次拍不下來，老師后來給我們的相片都是由兩個截片拼接而成的。</p><p class="ql-block">記得那日登上一座好高的山頂，眼前起伏的山嶺，我們心里不由得泛起“烏嶺磅礴走泥丸”的豪情。就在那個山頂平臺，我們在草叢中覓得那紅彤彤粉嘟嘟的野草莓果。這果子在杜橋家鄉(xiāng)又叫“小麥喵”，吃在嘴里，那個甜，那個糯，那個潤！</p><p class="ql-block">我們在靈峰景區(qū)的合掌峰、又稱觀音洞之前合影留念。合影的我們，嚴肅有余，歡樂不足，恰似彼時心境，恰似彼時情勢，我們無憂，我們有慮。</p> <p class="ql-block">52年過去，我們再見大龍湫，我們重逢合掌峰，之前無憂有慮的少年，個個成了笑得合不攏嘴的笑星，歡聲笑語，把沉靜的山嶺和溪流都感染攪和了，杉林hold不住地在風中搖曳，碧水不再矜持，在陽光下泛起一波波漣漪。這些爺爺輩的昔日同學同窗，52年的漫長歲月里，他們都經(jīng)歷了怎樣的艱難困苦，昨日，全釋然了，全放下了。</p><p class="ql-block">我們怎能想到52年后會在雁蕩，舉杯暢飲，歡歌如潮，怎能想到會在雁蕩，再見綠水，重逢青山。</p> <p class="ql-block">當年風華正茂的章老師來了，他老人家已然80歲高齡；當年青春年少的我們來了，大家都年屆70開外，都“七老八十”了，但聚一起的歡樂，堪比豆蒄，堪比二八，盡管容顏已然慘不忍睹，但性情未改，歡樂依舊。</p><p class="ql-block">性情不但未改，而且膽色愈發(fā)精進。當年，男同學女同學之間內(nèi)斂而羞澀，幾乎實行不說話不交往不密接的三不主義，今日不僅嘰嘰喳喳喋喋不休無話不談，而且插科打諢講油話膽大包天。</p><p class="ql-block">同學相聚，可以無拘無束，是因為彼此沒有利益糾葛沒有利害沖突，是有別于同事同行的那種或榮辱與共或此消彼長的這矛那盾的情形。同學但論青春，但論情竇，但論艷羨，但論活力。</p> <p class="ql-block">雁蕩山的山依然巍峩，雁蕩山的水依然甘冽，52年的歲月之于山之于水，無非萬萬年的彈指一揮間，而52年的歲月之于我們，卻是大半輩子甚至一生一世的事。我們這個高中班，有7位，約十分一的同學已然辭世，而活著的，再過八年十年，又將如何？游走于雁蕩的山山水水之中，我們誰個不是匆匆過客??？</p><p class="ql-block">只是，我們是歡樂的匆匆過客，是苦盡甘來的匆匆過客。</p><p class="ql-block">同學，讓我們懂得什么叫無拘無束，什么叫無欲無求，什么叫無牽無掛，惟此景，惟此情，尤其，值得珍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