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游西藏（14）之布達拉疏疏籬落 <p class="ql-block"> 拉薩街頭，在第一縷晨光攀上藥王山的剎那，我和媛子正站在宗角祿康公園的轉(zhuǎn)經(jīng)道旁，看著拉薩河浮動的碎金忽然被收攏成束，順著布達拉宮東側(cè)的白墻蜿蜒而上，將這座天空之城從暗夜里輕輕托起，赭紅的邊瑪草墻像凝固的火焰，九層樓高的白宮墻體卻似積雪堆疊，晨風掠過檐角經(jīng)幢，把一千三百年的光陰吹成叮當作響的銅鈴。</p> <p class="ql-block"> 布達拉宮檢票口前是那蜿蜒如游龍的朝圣隊伍，從大殿門口一直排到大街之上。 </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進去，媛子拿一支有著宮殿模樣的文創(chuàng)雪糕，在我手機鏡頭前炫耀，抓拍，和布達拉宮一起，塞進了相冊，也塞進了回憶。</p> <p class="ql-block"> 拾級而上，腳下的石階已被無數(shù)朝圣者的腳步磨得光滑，每一級臺階之下，都有一個古老的故事在這里傳響，那應(yīng)該是在公元七世紀的大唐王朝吧，當時吐蕃的松贊干布雄心勃勃一統(tǒng)這雪域高原，向東土大唐拋去了橄欖枝，所以文成公主帶著中原的工匠、種子和書籍，跋山涉水不遠萬里為這還是野蠻初泯的地方播灑下文明的種子，所以這紅山之上的布達拉宮便應(yīng)運而生，千年時光流轉(zhuǎn)，這座宮殿見證了吐蕃王朝的興衰，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戰(zhàn)火的洗禮，最終在五世達賴喇嘛時期重獲新生，成就今日規(guī)模。</p> <p class="ql-block"> 穿過厚重的宮門，昏暗的殿堂，酥油燈火搖曳，照亮墻上的壁畫和懸掛著的唐卡，這些歷經(jīng)數(shù)百年卻依然色彩鮮艷，長明火在幽暗的廊道里跳蕩，壁畫上的綠度母含著永恒的微笑，金粉勾描的衣褶在明明滅滅的光影中流淌。</p> <p class="ql-block"> 在紅宮靈塔殿，我駐足良久，這高達14米五世達賴喇嘛的靈塔，通體鑲金嵌寶，塔瓶上嵌滿蜜蠟與紅珊瑚，金箔表面細密的鏨痕里，藏著多少匠人畢生的虔誠，忽然想起那位建造紅宮的總管桑結(jié)嘉措，他在設(shè)計十萬尊佛像布局時，可曾料到自己的結(jié)局會湮沒在政治漩渦里？鎏金寶頂折射的陽光刺得人眼眶發(fā)酸，恍惚看見1697年的某個午后，倉央嘉措就是踏著這些被歲月磨亮的石階，走向他宿命般的囚籠，我的手指忍不住輕輕撫過那斑駁的墻面，仿佛能觸摸到千年時光的曲折紋路。</p> <p class="ql-block"> 我們隨著朝圣的人流，在曲折廊道中穿行。陽光透過彩繪的窗欞，在地上投下斑斕的光影，一位白發(fā)蒼蒼的喇嘛，有轉(zhuǎn)經(jīng)筒在他們指尖轉(zhuǎn)動，發(fā)出輕微吱呀聲響，手持念珠，一步一叩首，他的額頭已經(jīng)結(jié)繭，眼神卻依然虔誠。</p> <p class="ql-block"> 我和媛子登上白宮頂層，整座城盡收眼底，遠處雪山在陽光下閃耀，近處八廓街熙熙攘攘，歷史與現(xiàn)實就在這里交織交錯，布達拉宮不言不語，就像一位沉默的守護者，俯瞰著這座城市變遷和高原滄海桑田。布達拉宮背后的龍王潭，湖水清澈，倒映著宮殿的倩影，幾只水鳥掠過湖面，激起圈圈漣漪，這歷代達賴喇嘛散步的地方，如今成了市民休閑的場所。</p> <p class="ql-block"> 天色漸晚，此時的布達拉宮被晚霞染成玫瑰金色，暮色漫過西側(cè)僧舍的梯形窗欞時，有無憂無慮的藏族孩童追逐著掠過經(jīng)幡的影子，他們書包上的格?；ù汤C在晚風里輕輕搖晃，轉(zhuǎn)經(jīng)的老阿媽搖著銅鈴走過，瑪尼輪轉(zhuǎn)動的簌簌聲里，忽然聽見布宮地壟深處傳來的古老歌謠——那些用牦牛毛編織墻體的工匠，那些馱著鹽巴來換經(jīng)卷的馬幫，那些在冬宮墻根下取暖的農(nóng)奴，他們的嘆息與祈愿都滲進了阿嘎土里，而今化作游客相機里此起彼落的閃光。</p> <p class="ql-block"> 當最后一縷天光沉入紅山之巔，整座宮殿忽然褪去金甲，顯露出巖石本真的蒼灰，東庭院那株左旋柳在夜色中舒展枝條，三百年前五世班禪栽種它時，拉薩河的水聲也這般溫柔地漫過城墻吧，月光爬上法王洞斑駁的巖壁，松贊干布與文成公主的塑像在幽暗中對視，吐蕃王朝的馬蹄聲早已散作高原的風。</p> <p class="ql-block"> 夜幕降臨，布達拉宮亮起了燈光，宛如一座巨大的燈塔，能夠照亮了整個世界所有人的前行道路，這座曾經(jīng)只屬于神佛與貴族的宮殿，此刻正被萬家燈火溫柔環(huán)抱。廣場上晚歸的情侶依偎著自拍，他們的身影倒映在剛剛灑過水的青石板上，恍若雙色并行的曼陀羅。風送來遠處甜茶館的笑語，混著酥油與青稞酒的醇香，將歷史的苦澀釀成了綿長的回甘。</p> <p class="ql-block"> 我和媛子就站在廣場之上，眺望，沉思，久久不愿離去，這屹立了千年之久的布達拉宮呀，不僅是一座建筑，更像一位智者，默默注視著人間的悲歡離合，忽然明白布達拉宮為何要依山壘砌——它本就是雪域子民遞給蒼穹的哈達，那層層疊疊的宮室不是要接近天堂，而是讓神佛來看看人間，時刻提醒著我們，在喧囂的塵世中，還有這樣一處凈土，可以讓心靈得到安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