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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小說選/趙順年《魚》

順年文集

<font color="#39b54a"><b>流浪攝影作品選</b></font> <h1><p><font color="#333333"><b> 魚(短篇小說)<br> </b></font><font color="#333333"><b><br></b></font></p><p><font color="#333333"><b> 趙 順 年</b></font></p><b style=""><br><font color="#333333"> </font><font color="#ed2308"> (一)</font><br><br><font color="#333333"> 不知哪朝哪代延續(xù)下這個風(fēng)俗,濰河上游老大一塊地方,農(nóng)歷的臘月二十三被定為“辭灶日”,又稱為“小年”。</font></b></h1><h1><font color="#333333"><b> 據(jù)說,“辭灶日”是“灶王爺”上天匯報工作的日子。為讓“灶王爺”在“玉皇大帝”(天老爺爺)面前多美言幾句,保佑來年五谷豐登,六畜興旺,人丁滿堂,日日吉祥,家家戶戶都要向“灶王爺”請客送禮,為灶王爺餞行,并舉行讓灶王爺滿意的餞行儀式。用百姓們習(xí)慣又簡潔的話說,給灶王爺餞行的儀式,叫“辭灶” </b></font></h1><h1><font color="#333333"><b> 這天,莊禾人要割肉買魚,放鞭點爆(當(dāng)然是要在條件允許的前提下盡其所能);城里的干部職工,也盡可能回家與親人團(tuán)聚,熱鬧一番(也是要在條件允許的前提下盡其所能)。</b></font></h1><h1><font color="#333333"><b> 也不知從哪朝哪代開始,有人傳下話來:“灶王爺”到了天上,跪在“玉皇大帝”</b></font><b>(天老爺爺)</b><b style="color: rgb(51, 51, 51);">面前匯報工作時,往往心里害怕,情緒緊張,語無倫次,嘴里說出的話很容易跑調(diào)說歪,很不定綹,甚至好事說成孬事。于是,又傳下話來說,請“灶王爺”辦事決不能光說空話,要采取措施。這措施,就是給“灶王爺”餞行時,既要割肉買魚,還要準(zhǔn)備當(dāng)?shù)靥禺a(chǎn)名產(chǎn),讓“灶王爺”吃了喝了還要捎著。那特產(chǎn)名產(chǎn)最有代表性的是柿餅子和“糖瓜”?!疤枪稀逼湔称涮馃o比,吃到嘴里,不僅會塞滿牙縫,而且沾在嘴唇上數(shù)日仍粘不掉,說出的話也字字句句帶著甜味,孬事也會說成好事,柿餅子也兼具甜和粘的功能。</b></h1><h1><b style="color: rgb(51, 51, 51);"> “糖瓜”并非家家戶戶自己能做,而是有專門的副食品公司門市部經(jīng)營,百姓稱為“糖瓜鋪子”。那些沒有錢買不起“糖瓜”的人家,便想方設(shè)法弄幾個柿餅子替代“糖瓜”,還有連柿餅子也買不起的,便提前一兩天在鍋里煮地瓜。地瓜上鍋后,把水添到一定步數(shù),用力燒火,待地瓜熟了,鍋底下便有一層從地瓜里淌出的“地瓜油”,那“地瓜油”也是又香又甜,便以此充當(dāng)“糖瓜”。以“地瓜油”充當(dāng)“糖瓜”的人家,心里總感不很踏實,覺著對不起“灶王爺”,便用三倍的熱情和真誠懇求“灶王爺”在“天老爺爺”面前多多美言,并保證到明年的臘月二十三這天,一定讓灶王爺吃上肉吃上魚吃上“糖瓜”,再是,“灶王爺”吃了肉吃了魚吃了“糖瓜”之后,至少還要捎上十個八個“糖瓜”,送給“玉皇大帝”,請“玉皇大帝”多降福、祿、壽、喜和吉祥,叫“灶王爺”滿意而去滿載而歸。</b></h1><h1><font color="#333333"><b> 其實,從這天開始,這個地方已到處都是熱熱鬧鬧年哄哄的了,因此,人們便把臘月二十三的“辭灶日”,又謂之日“小年”。<br> ……云手,單鞭……<br> 古城縣原水產(chǎn)局長張再欣和往常一樣,清晨起來時,便先在院子里隨便做了幾個太極拳的動作,深深地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又慢慢踱到窗前,準(zhǔn)備從頭做起。<br> 窗外,清淡淡明亮亮的晨曦中,孤單單地挺著老伴二十年前栽的一棵大石榴樹(這個地方把石榴樹稱為大石榴樹,把山楂樹稱為小石榴樹),望著因季節(jié)的變化已經(jīng)是光禿禿的樹枝,他也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自己頭上那幾縷稀疏斑白的頭發(fā)令他不無感慨:“啊,離休已經(jīng)快一年了!”<br> 其實,一想到離休,再欣局長就感到總有一種說不出的自豪和愜意,他知道,離休和退休是有明顯區(qū)別的,享受的待遇也不一樣,國家明確規(guī)定,1949年9月30日之前參加工作的方能成為離休干部,再下去十年八年,離休干部將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野,離休的概念也將不復(fù)存在,年輕人也就不知道“離休”是什么事了</b></font><b>!他覺</b>著,<b>“離休”就是自己的一份光榮一塊資本,</b><b style="color: rgb(51, 51, 51);">每逢別人問及他離休的事,他總是兩眼瞇成一條縫,伸手從貼身的衣袋里掏出一個小紅本本,遞給別人看,還唯恐別人看不明白似的,又總是伸手指點著上邊的方格格,頭伸到人的臉邊,一字一句念給人家聽。自己閑來無事,再欣局長也時常拿出小紅本端詳一陣子。他覺的,小紅本是他為人在世大半輩子的功勞簿,是革命幾十年的光榮冊。小紅本拿在手里,他感到發(fā)燙;放在兜里,再冷的天,也覺得暖融融的。記得剛離休回家那天,他還用這個小紅本和老伴風(fēng)趣地開了個玩笑:“老夫人,這才是咱倆真正的‘結(jié)婚證’哈,那年頭不興‘結(jié)婚證’,現(xiàn)在組織給補上了,我現(xiàn)在就拿著這個‘結(jié)婚證’,天天和你在一起,再不分開了哈!”</b></h1><h1><font color="#333333"><b> 當(dāng)時,老伴白了他一眼:“別老沒正經(jīng)了”,說著,便轉(zhuǎn)過身去,嘴里還嘟噥了句什么,他沒聽清。不過,不難看出,老伴也仿佛有些兒激動。是啊,結(jié)婚幾十年,只有離了休,老夫老妻才得以團(tuán)聚……<br> 此刻,再欣局長又下意識地把手插進(jìn)了衣袋,不過,只是摸了摸。早上起來,他是不會拿出小紅本端詳?shù)?,他要抓緊時間,做完四十八式。<br> ……左右穿梭,海底撈針……<br> “又摸魚了,又摸魚了……!”老伴總比他晚起來一會兒,一邊從屋里往外走,一邊嘮叨??尚@老太婆,總把打太極拳稱之謂“摸魚。”<br> “回家摸了將近一年‘魚’,家里連個魚頭都不見,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沒有肉,魚總該有吧?不是還當(dāng)了那么些年‘魚頭’嗎?”<br> 自己當(dāng)水產(chǎn)局長,別人不好意思也不敢說,只有老伴給了他一個“尊稱”,叫他“魚頭”。</b></font></h1><h1><font color="#333333"><b> 這個早上,老伴一反常態(tài),上去拉住了再欣局長正在摸下去的胳膊。<br> 再欣局長正要朝老伴發(fā)作,不知是專門給老伴解圍還是故意印證老伴所說的話,隔墻東邊“砰”地響起了一個爆仗,接著又“呼”一聲,院子上空“啪”炸開了一個“二踢腳”,使再欣局長不由自主地一激楞?!岸吣_”的煙霧還在院子上空裊裊娜娜,隔墻西邊老王家又傳來了清晰的說話聲:“娘,我回來了,翠萍也來了!”<br> 隨后就聽到了一聲細(xì)腔嫩調(diào)的“娘!”,然后又是一聲“爹”。<br> 再欣局長聽得出,這是縣水利局副局長老王在縣外貿(mào)公司工作的兒子領(lǐng)著兒媳回家過“小年”了。正這樣想著,墻那邊又飛過話來:“爸,這是凍牛肉,這是肉食雞,我今年多買了些魚,這是鲅魚、黃花,還有你最愛吃的鮮刀魚(帶魚)……”<br> 再欣局長愕然了!他仿佛這才真的明白過來,他看了看老伴,沒說話,心里想,今天可實實在在是臘月二十三“小年”了,不僅“小年”要過,“大年”也該置辦了!<br> 唉!魚,魚,又是魚……他已經(jīng)再也不能“意守丹田”了,竟破例沒等“四十八式”全部做完,就跟著老伴回到了屋里。<br> “當(dāng)初俺說別急著離休,可你就是不聽。人家離退休是為了‘頂替’,給兒女找個鐵飯碗,可咱圖了個啥?那些年,你在外也總算公雞頭上的那塊肉——大小是個冠(官),一到‘小年’,早就有人把肉呀,魚呀給送到家里,你就是不回來過‘小年’,俺也有東西伺候‘灶王爺’,可當(dāng)今,你看人家!”老伴用手朝外一劃:“喊爹的,叫娘的不住聲,雞肉魚送到家,東莊王子平才是個什么科長,聽說干的事和水產(chǎn)相差十萬八千里,可人家昨天就差人捎回半麻袋這樣那樣的魚,那魚腥硬是熏透了半條街,送給他二姑家那個大鲅魚,少說也有十五六斤……”。<br> 是呀,那些年,他是水產(chǎn)局長,可提這個干嘛?不就是魚嗎,難道沒有魚就不能“辭灶”,沒有魚就不能過年,沒有魚就不能活嗎?況且,“魚上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還是老古語正確。據(jù)說百歲老人談長生的決竅,其首要的一條就是講“粗茶淡飯”,增加什么維生素纖維素,再就是每天每日“摸魚”,堅持鍛煉。<br> 然而,按古老的習(xí)俗,“辭灶”必須有魚,過年必須有魚,魚(余)同音,“連年有余(魚)”。</b></font></h1><h1><font color="#333333"><b> ……問題就在這里</b></font>!<font color="#333333"><b><br> 然而,魚的味道畢竟鮮美。馬克思說,他最喜歡吃魚;毛主席也喜歡吃魚。忘記在什么詩里,毛主席還專門寫過又食什么武昌魚的。</b></font></h1><h1><font color="#333333"><b> 如果把魚和白菜任他張再欣挑選,他當(dāng)然……不行,口水這就流出來了,已經(jīng)半年多沒嘗到帶腥的鮮香味了!<br>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喜滋滋地對老伴說:“你等著!”</b></font></h1><h1><font color="#333333"><b> 說完,便大步跨出了自家的門檻。</b></font><br></h1> <font color="#39b54a"><b>著名書法家穆可法先生作品選</b></font> <h1> <font color="#ed2308"> </font><b style=""><font color="#ed2308">(二)</font><br><br></b><div><font color="#333333"><b> 張再欣局長徑直向水產(chǎn)門市部走去。<br> 路上,他想到了兩個問題,一是魚和肉還有“糖瓜”的關(guān)系問題。他想,這三樣都是人人認(rèn)可的好東西,魚和肉是含高熱量高蛋白的食物,而那“糖瓜”是專制的,也是一塊高熱量?,F(xiàn)在,不管是城里人還是農(nóng)村人吃的食物,缺的就是熱量和蛋白。也難怪,平民百姓缺這東西,“灶王爺”也必然缺,“灶王爺”缺,繼而就是“天老爺”缺,因迄今為止,還沒聽說哪路神仙是從凡界按規(guī)定的日子上天向“天老爺”匯報工作并捎帶禮物的,聽說過的就是“灶王爺”,一年一次去匯報工作匯報下界的情況。所以,臘月二十三就很重要,要好好“辭灶”,給“灶王爺”餞行,讓他吃飽喝足,還要捎上好禮物,讓他“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這是廣大人民群眾的愿望,也是他張再欣的愿望。<br> 張再欣局長想到的第二個問題,也是大部分人不甚知道也沒閑功夫去細(xì)想的,就是“灶王爺”是誰?臘月二十三這個“辭灶日”是誰定?是在哪個朝代定的,這個問題是個大問題。因為問題太大,自己剛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到水產(chǎn)局工作時就覺著需要下功夫弄明白這個大問題,即便弄不明白,也要弄個大概,因為當(dāng)?shù)匕傩斩加懈钊赓I魚購置“糖瓜”的“辭灶”的習(xí)俗,特別是魚,如果“辭灶”時沒有魚,“灶王爺”肯定會很不滿意。正因為“辭灶日”的隆重程度僅次于過大年</b></font><span style="color: inherit;"><b>(春節(jié))</b></span><b style="color: rgb(51, 51, 51);">而被稱為“小年”,而他是水產(chǎn)局長,與魚有著最密切的關(guān)系,而魚又與大年“小年”有著最密切的關(guān)系,所以自己必須把“小年”也就是“辭灶日”弄明白,他甚至認(rèn)為,這應(yīng)是水產(chǎn)局長的一份職責(zé),即便不在職責(zé)范圍,也是一份責(zé)任。從就任水產(chǎn)局長正式上班后,他就忙里偷閑,開始查經(jīng)閱典,尋找“灶王爺”和“辭灶日”相關(guān)的資料與知識。但很無奈,水產(chǎn)局這方面的資料太少,或者說就是沒有。他便跳出水產(chǎn)局的小圈子到了縣檔案局、圖書館等大圈子去找,在這些地方也未能如愿,最后,他到了縣城東南角的師范學(xué)校圖書館,在三位老師的幫助下,終于有所收獲,找到了“灶王爺”和“辭灶日”的相關(guān)資料,大體上知道了些許來龍去脈。于是,在一次全局包括水產(chǎn)公司以及水產(chǎn)公司所轄的捕魚一大隊二大隊全體干部職工參加的大會上,他作了一個很有現(xiàn)實意義和深遠(yuǎn)歷史意義特別具有文化色彩的重要報告。報告中,</b><b style=""><font color="#333333">在講到給城里的居民和全縣百姓,從“小年”這天就要開始供應(yīng)鮮魚咸魚的任務(wù)及其緊迫性和保障供應(yīng)重要性時,再</font></b><b style="color: rgb(51, 51, 51);">欣局長話鋒一轉(zhuǎn),就向大家講了“灶王爺”和“辭灶日”的來歷以及如何確定的時間等等。他講這些既是為了活躍會場氣氛,吸引入會者的精力集中,也略微有些顯擺的意思,讓大家都知道,新上任的水產(chǎn)局長不但有文化有知識,還很懂天文地理,也讓全體干部職工從中看出局長是讀了很多古典名著的。</b></div><div><b style="color: rgb(51, 51, 51);"> 在那個大會上,再欣局長拿著一個大本子,大本子上記著他在師范里查到的有關(guān)“灶王爺”和“辭灶日”的資料和知識,他</b><span style="color: inherit;"><b>聲如洪鐘,侃侃而談,底氣很足地</b></span><b style="color: rgb(51, 51, 51);">講道:“辭灶日”實際上就是拜祭“灶王爺”,也稱“祭灶”。這個習(xí)俗,往上可追溯至先秦時期,據(jù)《禮記?月令》記載,周代已將“祭灶”列為國家祀典的 “五祀” 之一,屬于天子與庶民共同參與的重要儀式。但早期的“祭灶”時間并不固定,周代及漢代多在孟夏(四月)和季夏(六月)等季節(jié)舉行,也是與夏季用火頻繁和對“火神”的崇拜有關(guān)。</b></div><div><font color="#333333"><b> 真正將“祭灶日”固定在臘月,來源于一關(guān)鍵事件發(fā)生。據(jù)《后漢書?陰識傳》記載,漢宣帝時(公元前 73 至前 49 年),陰子方在臘日(臘月的初八日)晨炊時遇見“灶王爺”(神)顯形,遂以黃羊和鮮魚祭祀,從此之后 ,陰子方一夜發(fā)達(dá),暴至巨富。這一傳說推動了臘日“祭灶”的習(xí)俗在民間傳播。不過,此時的“祭灶日”即“辭灶日”是指臘月的初八日,并非臘月二十三。<br> 到了宋代,民間逐漸形成臘月二十四為“祭灶日”的傳統(tǒng)。宋范成大在《祭灶詞》中有 “古傳臘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 的描述,印證了這一習(xí)俗的時間。孟元老《東京夢華錄》也提到汴京百姓在臘月二十四 “貼灶馬、備酒果送神”,可見當(dāng)時“祭灶日”是以臘月二十四為主流的。<br> 將臘月二十三確立為官方“祭灶日”的是清代。清雍正年間(1723—1735 年),皇帝為節(jié)省開支,在臘月二十三坤寧宮祀神時 ,“順便” 祭拜了“灶王神”</b></font><span style="color: inherit;"><b>(灶王爺)</b></span><b style="color: rgb(51, 51, 51);">,其他王族、貝勒紛紛效仿,并逐漸形成 “官三民四” 的格局,即官府二十三“祭灶”,民間二十四“祭灶”。這一變化通過《國朝宮史》等文獻(xiàn)記載,成為清代禮制的一部分。</b></div><div><font color="#333333"><b> 對于“祭灶日”時間確定的關(guān)鍵因素,開始頗受歷法與農(nóng)時的影響,先秦至唐代,“祭灶日”多與季節(jié)更替相關(guān)(如夏季祭火),而臘月作為歲末農(nóng)閑時期,更適合集中舉行祭祀活動。<br> 民間的信仰也隨著朝代的更替而演變,“灶王爺”的形象從早期的火神(如祝融、炎帝)逐漸人格化,至唐代形成“灶王爺”叫張單的傳說。到了宋朝年間,“灶王爺”張單被正式賦予了 “上天言事” 的職能,人們通過“祭灶”,祈求家庭平安,這一信仰與習(xí)俗,強化了臘月祭灶的儀式感。<br> 清代宮廷將“祭灶日”提前至臘月二十三,與北方地區(qū)的文化輻射有關(guān)。隨著滿族入主中原,宮廷禮制逐漸影響民間,北方百姓便效仿皇家官家習(xí)俗,而在我國南方,仍保留二十四“祭灶”的傳統(tǒng),由此形成 “北三南四” 的差異。<br> 再欣局長手里拿著在師范老師幫助下記得清清楚楚的關(guān)于“辭灶日”和“灶王爺”張單的大本子,在主席臺上往右手手指吐一口唾沫揭一張本子紙,講到清朝雍正皇帝通過宮廷禮制推動臘月二十三是“辭灶日”,民間逐漸效仿,最終形成“小年”節(jié)日。講到這里,再欣局長特別強調(diào):不要小看臘月二十三“辭灶”這個日子,這既是歷法、農(nóng)時與信仰融合的結(jié)果,也是國家權(quán)力意志和民間習(xí)俗的融合。我們必須高度重視,切實做好工作,盡最大努力,把最好最多的魚供應(yīng)給全縣百萬老百姓,讓全縣人民既要過好“小年”,更要過好“大年”,既讓“灶王爺”上天時,回宮時滿載,同時彰顯我們縣水產(chǎn)局工作的主動和扎實。<br> 那次全局規(guī)模最大的會議,由于再欣局長的報告既講了工作,還講了文化,傳授了知識,在干部職工中反響很大,不知不覺奠定了他個人的威信基礎(chǔ),成為人人尊重與愛戴的局長。時間長了,那個大會的盛況在人們心中也逐漸被忘卻,記錄著在師范搜集到的有關(guān)“灶王爺”和“辭灶日”資料和知識的大本子也不知放在了什么地方,他也覺著基本沒有了用處,頂多就是啦閑呱開玩笑時說說“灶王爺”和“辭灶”的故事,那個大本子和大本子里所記之事漸漸地也就淡忘了。<br> 然而,張再欣局長萬萬沒有想到,那年剛剛搞完上半年工作總結(jié),正準(zhǔn)備率領(lǐng)全局干部職工大干下半年,為“小年”“大年”采購、捕撈更多更好的鮮魚咸魚時,那場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突然而至,水產(chǎn)局大院的里里外外貼滿了“打倒張再欣”的大字報,大字報羅列了張再欣很多罪行,最主要的內(nèi)容就是在那次大會上,他公開大肆宣傳封建迷信,大講特講“灶王爺”和“辭灶日”的重要性,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須堅決打倒斗臭再踏上一只腳,永世不得翻身!最為嚴(yán)重的是,在一次游街示眾后的批判大會上,他頭上戴著糞籃子糊上紙做成的大高帽子,脖子上掛著兩個囫圇磚,還有一塊用紅顏色畫著大“X”,寫有“打倒走資派張再欣”的大牌子,造反派們逼著他交出那個記著“灶王爺”和“辭灶日”材料的大本子。那個大本子他早就忘記放在了什么地方,自然交不出來,造反派便對他下了毒手,把他關(guān)進(jìn)了專門盛放臭魚爛蝦等魚垃圾的小黑屋子里,呆了五天五夜,他被那無處躲無處藏的腥臭氣熏得幾乎窒息,身上橫的豎的從耳朵眼鼻孔眼到頭發(fā)里到處都爬滿了臭蛆……</b></font><br></div></h1> <font color="#39b54a"><b> 著名書法家穆可法先生作品選</b></font> <h1><b style=""><font color="#333333"> </font><font color="#ed2308"> (三)</font><br></b><font color="#333333"><b> </b></font></h1><h1><font color="#333333"><b> </b></font></h1><h1><font color="#333333"><b> 水產(chǎn)門市部并不遠(yuǎn),大約20分鐘就到的路程,但張再欣局長路上想事受了些影響,步行的速度大大減少,他到了水產(chǎn)門市部時,硬是多走了15分鐘。</b></font></h1><h1><font color="#333333"><b> 老遠(yuǎn),再欣局長就看見了水產(chǎn)門市部前的景象。水產(chǎn)門市部前的景象不能不令再欣局長為之驚訝:長龍式的隊伍,彎了兩彎又拐了回來,龍頭的前邊,卻只擺了幾筐魚。他大體一估計,在他的前邊就有五十多人,還不算那些加塞的、亂插的、代買的,他大體一估計,輪到他……。僅憑這一點,也要大搞計劃生育,怪不得上邊確定計劃生育是基本國策,再欣局長不覺憤憤地想!不過,計劃生育的基本國策又觸到了再欣局長的另一條神經(jīng),他很自然地聯(lián)想到了自己:現(xiàn)已年愈花甲,無兒無女,也真是……!<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他皺起了眉,就想起了建這個水產(chǎn)門市部時的情形。本來他是想由水產(chǎn)局所轄的水產(chǎn)公司建設(shè)并經(jīng)營這個水產(chǎn)門市部的??墒?,到了規(guī)劃用地和建設(shè)時,分管縣長找他談話說,水產(chǎn)門市部這個地方本身就屬于商業(yè)局的,商業(yè)局的生產(chǎn)資料門市部就在旁邊,建水產(chǎn)門市部,還是由商業(yè)局來建吧,建起來也由他們經(jīng)營。再是,你們水產(chǎn)局在下邊也沒有“腿”,到了公社這一級,水產(chǎn)的經(jīng)營都是各公社供銷社負(fù)責(zé),你們負(fù)責(zé)從外地進(jìn)魚到海里捕魚到河里水庫里拿魚就夠忙活的了,這樣既省了你們的資金,少了很多麻煩,還不用安排工作人員。<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分管縣長的這一番話,把張再欣局長說的一時沒道上腔來。只好點著頭說,聽從縣長安排,聽從縣長安排。<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后來,他從在縣政府辦公室工作的遠(yuǎn)房侄子嘴里得知,水產(chǎn)局不僅沒讓分管縣長經(jīng)常吃上鮮魚,其他的縣長們也是沒撈著經(jīng)常吃上魚,他才認(rèn)識到,怪不得不讓水產(chǎn)局建水產(chǎn)門市部而讓商業(yè)局建呢!他覺得,這不單單是自己的工作問題,而是個思想覺悟問題,怎么就不想想,副縣長以上的干部是什么?在縣里可是大官呀!那么大的官,能到水產(chǎn)局去買魚嗎?建起水產(chǎn)門市部來,能到水產(chǎn)門市部買魚嗎?你當(dāng)水產(chǎn)局長,連領(lǐng)導(dǎo)吃魚的事都處理不好,說明你太不會辦事了,再讓你建水產(chǎn)門市部經(jīng)營水產(chǎn),還不和原來沒建一個樣?<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想著這些,張再欣局長站在買魚的隊伍里,一種極不愿遇見熟人的思緒纏繞了他并且很快上了頭。幸好,周圍的面孔都是陌生的。他緩慢地跟著這長龍式的買魚隊伍往前挪著步。隊伍前頭的人們提著魚,不斷從他身邊擠著經(jīng)過,他頭都不敢抬起來看從身邊經(jīng)過的人們,但他覺著自己的腮上不知怎么被蹭上了不少魚鱗,于是,鼻孔里便留住了魚腥味兒,那魚腥味比在那個盛放魚垃圾的小黑屋子的味好聞多了,他聞到了魚鮮的味道……<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突然,他的眼睛倏地一亮,窗口旁邊貼有一張紅紙告示:<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離退休老干部優(yōu)先,持證可購八斤?!?lt;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下邊還有兩行小字,他看不清,也不需要看清,大不了是落著某某水產(chǎn)門市部的款,再欣局長想。</b></font></h1><h1><font color="#333333"><b> 他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那個貼身口袋,小紅本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卮粼诶镞?,他的心坦然了許多。八斤,行!老兩口子,守著足足八斤魚,滿可以“吉慶有魚(余)了!提上滿滿一兜魚回去,朝老伴眼前一甩,嘿,別的話不說,就用《漁夫和金魚的故事》里那個漁夫的口吻,朝著老伴說:“老婆子,你的小心兒總該滿意了吧!”<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那是李局長外孫的一本小畫冊。當(dāng)時李局長在家里為他設(shè)宴送行,他順便看過那本小書,并曾掩卷而沉思良久。<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再欣局長一邊想著,一邊又朝著紅紙告示瞥了一眼,手便下意識地從衣袋里掏出了小紅本,象對別人炫耀似的慢慢打開,上面“何時參加革命”一欄里,有他工整的國書:“壹玖肆貳·玖”,他的心里陡然間熱了起來:<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那時候,他們從水溝里摸到了幾條小魚,放到日寇的鋼盔里煮。小周調(diào)皮地說:“排長,你是頭兒,就應(yīng)該吃魚頭,嘻嘻!”事實上,魚煮熟了,他魚頭也沒舍得吃,只喝了點湯,那種時候,唉!<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那時候,他們用刺刀啟開印著“U·S·A”字樣的罐頭盒,美美地吃著說不上什么魚的魚。那是在朝鮮戰(zhàn)場上,自己平生第一次吃罐頭。不過,沒吃到魚頭。他還以連長的身份裝明白地說:“興許美國鬼子的魚不長頭哩!”<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那時候,他們一群“牛鬼蛇神”被關(guān)在牛棚里,從窄窄的門縫里,透進(jìn)了小將們慶賀奪權(quán)勝利喝“慶功酒”的炸魚味,他們深深地吸著鼻子,自己局里的一個副局長說:“什么時候出去,我別事不干,先到街上買魚吃!”另一個副局長說;“魚?蝦醬我也吃上它二斤!”<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那時候,他到水產(chǎn)局任職的第一個春節(jié)來臨之際,他白天黑夜地安排這安排那,縣直的每個單位都跑遍了,唯恐人家過節(jié)吃不上魚,自己呢?一斤都沒顧得買??删褪沁@天,臘月二十三過“小年”“辭灶”這天,他下班回了家,進(jìn)門老伴就喜滋滋地告訴他,局里不知哪個同志早把魚給送來了,并且都是上好的,不用說,保準(zhǔn)是單個挑選的。<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算了,盡想這些干什么?不就是吃上幾斤魚嗎?他擠出長龍式的隊伍,向那個專門為老干部開設(shè)的窗口走去。那兒只有極少幾位顧客,往那兒走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脊背上滿是人們投過來尊敬、羨慕,抑或是嫉妒的目光。<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來,四塊八……本兒,拿小紅本兒!”年輕的女售貨員對他的動作遲緩似乎有些不大耐煩,戴橡皮手套的手一把將小紅本兒搶拿過去,很快又遞了回來。于是,小紅本里多了一股魚腥味兒。他打開看了看,在某一頁上蓋了個極小的紅圖章,那是個“魚”字。他的心象被烙了一下,又是一陣顫栗。<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快點兒!錢!四塊八!……”<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我……”一剎那,他做出了決定,魚,不買了,就這樣空著手回去……</b></font></h1> <font color="#39b54a"><b>著名書法家穆可法先生作品選</b></font> <h1><b style=""><font color="#333333"> </font><font color="#ed2308"> (四)</font><br></b><font color="#333333"><b><br></b></font></h1><h1><font color="#333333"><b> 難道人老了,性格也跟著乖戾嗎?<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當(dāng)再欣局長離開水產(chǎn)門市部回到家里的時侯,太陽已經(jīng)偏西了。老伴見他兩手空空,沒問什么,但一切卻都明白了。<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老伴給他倒上一杯茶,端到他跟前,為他解氣似地說:“水產(chǎn)門市部是人家商業(yè)局的,他們供應(yīng)的魚就是有咱的份,也還得你那兩條老腿竄個來回,你說是不是?我看,現(xiàn)在你不是要‘辭灶’,請咱們‘灶王爺’上天言好事了,而是你這個‘灶王爺’投了凡人胎,有天大本事包包擱著自己用吧,除了我,恐怕誰也搬了菩薩砸了廟,不敬你這個‘神’了!”<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再欣局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端起茶杯,又不自覺地觀察起自己的屋子來,想以此來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沖動和翻騰,可是,他卻怎么也平撫不了攪動于內(nèi)心的一股說不出的情感的波瀾。茶,盡管仍和往常一樣放著清香,但他卻沒和往常一樣吹一吹浮葉,津津有味地呷上幾口。他覺得,茶水似乎變了味,連平日總覺得不太寬敞的房間,也一下子變大了,變得空空蕩蕩了,就是老伴,他也感到猛然間矮了半截。他的眼前老是晃動著那個“魚”字?!棒~”、“魚”,這體現(xiàn)著人民對他的照顧。是的,八斤,這是四個普通居民才能買到的數(shù)字。今天是魚,明天可能是雞……這樣的照顧無疑是日漸增多還是日漸減少呢?他拿不準(zhǔn)。他拿準(zhǔn)的是,在他以往的歲月里,那充滿一張張“表格”的那一個個小紅本里,從來都是“立功”呀“模范”的字樣呀……<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這時,老伴心愛的那只老母雞,大概是剛剛生了蛋,前來邀功似的,頭頸一縮一縮,朝老伴瞪著圓圓的眼睛,“咯咯嗒-—咯嗒?!苯辛似饋?。平常,老伴一聽到老母雞叫,總比聽收音機還愜意,她每每都是抓兩把玉米給它撒去,臉上隨之浮出欣慰的笑。可是今天,她卻感到刺耳了。他看見老伴隨手抄起一把菜刀,猛地向老母雞砍去:“我叫你喊,我叫你喊,你怎么不明白,‘人一走,茶就涼’嗎?”<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老母雞畢竟機靈,看事不好逃到院子里,老伴卻不罷休,窮追不舍??磥?,她是要把它殺了,用它來供奉“灶王爺”了。<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唉,人一離休,雞也跟著倒霉!<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再欣局長沒生老伴的氣,他覺得老伴說的不無道理,便趕緊奔出屋,拉住了老伴的胳膊:“你沒日子過了?吃雞我明天趕集去買!”<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明天?明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灶王爺’上天匯報工作的日子,你離休了不吃葷,也想讓‘灶玉爺’吃齋?”<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再欣局長知道自己肚子里裝的話,現(xiàn)在一句也用不到和老伴的理論上。驀地,他急中生智,他松開老伴,向大門口走去,他要開“后門”讓老母雞逃生。<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再欣局長兩手并未觸到門背,大門卻突然開了。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張局長,忙啥呀?李局長來看您了!”<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啊,小王、老李!”再欣局長趕緊上前去握手,攥到手里的卻是一捆明晃晃的鮮刀魚。<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老伴由于過度緊張,更有點受不了這突然的驚喜襲擊,手中的菜刀不由自主地掉在了地上,就連小王和李局長問候她的話,一句也沒聽明白,只是胡亂地答應(yīng)著。<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再欣局長這時卻很清醒,他一把拉過老伴,“這是水產(chǎn)局李局長!是接我‘班’的李局長,剛才還嘮叨個沒完,現(xiàn)在,有什么話就講吧!”<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老伴還真的沒話說了,她看看李局長,又瞧瞧小王,望望他們捎來的鮮魚,只覺得鼻尖一陣發(fā)酸,兩眼竟流出了眼淚。<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老嫂子,張局長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天。對退離休的老同志,組織上時常惦念著,住幾天,縣政府的領(lǐng)導(dǎo)還要親自來慰問呢!”<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再欣局長的兩眼也濕潤了,他那只顫抖的右手又情不自禁地伸進(jìn)了那個常常伸進(jìn)的衣袋,但那小紅本卻終是沒拿出來。不知是人老眼花,還是淚水模糊了視線,原來他看著空洞洞的房間,竟一下子充實了,難道就是因為多了這幾斤魚嗎?<br></b></font><font color="#333333"><b> 晚霞徐徐向天邊褪去,落日的余輝映在了石榴樹的枯枝上,再欣局長突然覺得這樹猛然間又長高了不少。再朝它的周圍看看,原來這棵大石榴樹并不是孤單的,它竟和一幅壯美的圖畫連在一起:近處,是城中村新建起的一排排瓦房;遠(yuǎn)處依稀可見幾棟高聳入云的大廈。這時,不知誰家的小孩在門口點上了“二踢腳”爆仗,“噼—叭”,一道亮光直射天空,仿佛已經(jīng)酒醉飯飽的“灶王爺”,滿載著人間的祈盼與希望向西天飛去!</b></font></h1><b style=""><br></b><h1><b style=""><font color="#333333"> </font><font color="#ed2308"> 此小說發(fā)表于《泉城》雜志1984年第5期)</font></b></h1> <font color="#39b54a"><b> 著名書法家穆可法先生作品選</b></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