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這條蜿蜒的土路,是通向村北石橋的唯一通道。它像一條褪色的綢帶,靜靜地躺在故鄉(xiāng)的懷抱,卻系著我最鮮活的童年記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春之萌,夏之嬉</b></p><p class="ql-block"> 記憶里,路的左側(cè)沿著河岸是一片無主的野地。每年春末夏初,這里便成了大自然的調(diào)色盤。紫色的苦地丁低垂著鈴鐺般的花朵,風(fēng)過時(shí)仿佛能聽見它們清脆的碰撞聲;金色的蒲公英綻放著笑臉,而后化作輕盈的絨球,乘著微風(fēng)開始生命的遠(yuǎn)航;蓬勃的六月菊呢?它們像縮小版的向日葵,美麗的花盤永遠(yuǎn)追隨著太陽的軌跡。這些恣意生長的野花野草,如同織就的五彩斑斕的花邊,鑲嵌在小路的一邊。</p><p class="ql-block"> 鄉(xiāng)下的女孩最愛這野花爛漫的時(shí)刻,采擷幾枝編成花環(huán),戴在發(fā)間平添幾分山野的靈氣。最幸運(yùn)的是在草叢中覓那龍葵的果實(shí),一串一串的,顏色紫黑,狀如“小葡萄”,味道酸甜可口,村人稱之為“甜甜兒”。只是那紫色的汁水一旦沾染衣裳,便成了洗不掉的時(shí)光印記。</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路的右側(cè)是我們六隊(duì)的專屬菜地,四周用高粱秸稈圍成了一道密密匝匝的籬笆。偶爾,我們也會趴在籬笆上,透過縫隙,眼巴巴地望著里面頂花帶刺的瓜果,任口水在嘴里漫延——那面由高粱秸稈扎成的柵欄,分明隔開了兩個(gè)世界。我們在外面遐想,四爺爺蹲在菜畦里勞作。園子里的抽水機(jī)“突突”地響起來,我瞇著一只眼,看到歪脖管道里噴涌而出的地下水,翻騰著雪白的浪花,一路唱著歡歌流向韭菜畦。我們稱作四爺爺?shù)氖且晃豢磮@子的老人,身材瘦小,脊背略彎,侍弄菜地卻是一把好手。</p><p class="ql-block"> 鄉(xiāng)下的男孩子,玩逗的把戲總是更野性些,他們或是突然將捉來的螞蚱扔到我們的身上,惹得驚叫聲刺破夏日的寧靜;或是合伙扒大籬笆的縫隙,伸手拔一棵水蘿卜,也許摘一根嫩黃瓜,然后像一群得食的麻雀,在四爺爺舉著荊條追來時(shí)轟然四散。四爺爺?shù)牧R聲總是追不上他們撂著蹶子的腳步。</p><p class="ql-block"> 如今當(dāng)年的玩伴都已散落天涯,偶爾重逢,彼此眼中再沒有當(dāng)初一絲純真的痕跡。唯有這條小路,依舊忠實(shí)地躺在那,守著所有褪色的約定。</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學(xué)車記</b></p><p class="ql-block"> 這條土路還是我們學(xué)騎自行車的見證。彼時(shí),我大約十歲,每天放學(xué)后,就像著了魔似的,推著那輛與自己齊高的“二八大杠”來此修煉。人小車大還無人扶,我們的學(xué)車過程充滿艱辛和快樂。</p><p class="ql-block"> 淡藍(lán)的天空,總是牽出幾絲悠長的白云。我們在這條小路的平緩處練習(xí)平衡,雙手握緊車把,左腳踩著腳蹬子,右腳顛顛兒地向前滑行。村人們把這個(gè)步驟叫做叫“溜車”,現(xiàn)在想想,這個(gè)動詞生動而貼切。</p><p class="ql-block"> 我們常常擦傷皮膚,有時(shí)也會鼻青臉腫,還學(xué)會了安鏈子。因?yàn)橹灰凰?,松垮的車鏈子就會脫落,我們便用樹枝?dāng)工具,沾著滿手黑油將鏈條復(fù)位。這些被迫掌握的修車技藝,如今想來竟是意外收獲。</p><p class="ql-block"> 最考驗(yàn)的是"掏腿"騎行。矮小的身子卡在三角梁下,屁股扭向一側(cè),車子還要保持平衡,活像只滑稽的螃蟹。不過誰也不覺得難看,反而為能蹬動這龐然大物而自豪。每當(dāng)車隊(duì)經(jīng)過,土路上便揚(yáng)起一道道灰煙,裹挾著一串串的歡樂。</p><p class="ql-block"> 經(jīng)歷前兩關(guān)的刻苦練習(xí),騎車就水到渠成了。男孩子還愛一種“騎大梁”的方式,但女孩子是堅(jiān)決不允許的。有一次,偶然聽到堂哥他們討論,騎大梁會卡襠,也挺痛苦。不過,沒見他們因此而放棄 ,或許這就是痛并快樂著。</p><p class="ql-block"> 我們騎在高高的車子上,仿佛突然間變成了大人。其實(shí)腳都夠不著滿圈的循環(huán),大家只能使勁踹腳蹬子。叮——咣——此起彼伏,比鐵匠鋪還熱鬧。有些比我們大一點(diǎn)的孩子,腳尖勉強(qiáng)夠到,就在鞍座上扭起屁股,車子騎得飛快,身子左搖右擺,宛若二大娘在篩籮籮。那傲嬌的勁頭,極像目中無人的大公雞!</p><p class="ql-block"> 最愉快的時(shí)候要數(shù)從橋頭的小路上俯沖下來了,車子不用費(fèi)力蹬。耳畔的風(fēng)聲在喧囂,一棵棵柳樹向后倒,腳蹬子空空地旋轉(zhuǎn),我們仿佛插上了一對翅膀,就要飛上藍(lán)天。膽子大的就真的松開雙手,做鳥飛的情形,贏得一陣陣喝彩。</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一個(gè)叫彩云的堂姐,不知如何學(xué)的騎車,會騎不會下,非得靠墻,抱樹,揪麥秸垛??墒怯趾芰w慕我們的活動,執(zhí)意參與。每當(dāng)她推著車子站到高高的橋頭,大家就跑得遠(yuǎn)遠(yuǎn)的,怕被她的車子攆上。</p><p class="ql-block"> “快躲開,快躲開!” 她尖叫著從橋頭沖過來,起先車速很快,車子也穩(wěn)??傻鹊剿俣葷u漸緩慢時(shí),她的車子仿佛喝醉了酒的壯漢,搖搖晃晃直奔路旁的沙子堆而去。沙子堆是松散的,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如同被施了魔法,車子真的停下來,彩云姐一頭栽到沙堆上,這真是無與倫比的下車方式。 我們笑得肚子疼,插著腰蹲在地上,等她自己爬起來,才連忙跑過去幫著扶車。</p><p class="ql-block"> 歡樂的小路,沾著泥土、油污與草汁的記憶,就這樣沉淀在記憶深處。鄉(xiāng)愁早已幻化成夢中的云朵,悠閑地躺在天空……</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