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封面為作者石頭畫</p> <p class="ql-block">項穎原創(chuàng)作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那日，賀隊長一槍崩碎大金牙腦殼，腦漿和血水噴出，濺了韓六子一身。嚇得他三魂出竅，屎尿并流。自從投靠大金牙，韓六子自以為做了人上人，在村里人面前人五人六的，可他哪里見過真戰(zhàn)場 ? 他不顧一切滾下山去，總算撿回了一條性命。他顧不得回家，夾著一身屎尿直接去找韓全福。當他站在韓全福面前，嘚嘚瑟瑟，添油加醋，磕磕巴巴報告大金牙被殺之事。話沒說完，韓全福就皺起眉頭，他聞到一股股惡臭。他捂住鼻子，眼珠子轉了轉，命令手下拉出去扒下韓六子褲子，一屁股黑白黃綠屎尿混雜在陽光下大放光彩，哇哇 ! 臭氣熏天。韓全福手下惡心地哇哇大叫，捂住鼻子跑開。韓全福命令放出一條大狼狗，在韓全福屁股上舔食，嚇得韓六子鬼哭狼嚎，滿地打滾。</p><p class="ql-block"> “救命呀——救命呀——哎呀我的媽呀！媽呀……”韓六子殺豬搬地叫喚，韓全福部下遠遠地看著他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 韓全福是八王爺護衛(wèi)騎兵隊出身，持傲跋扈習慣了，哪里瞧得上韓六子這個腌臜小人?命令，再嚎喪，讓他吃黑“麻花”（馬鞭）。韓六子吃了一頓“麻花”，然后被拖進小黑屋關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韓六子被關了三天，無論他怎樣哀求，還是光著屁股被趕了出來。他又羞又惱，鉆進樹林，蹲到天黑，脫下上衣裹住下邊，偷偷跑回家中。他老婆見他這模樣，以為他出去逛窯子被人欺負。便哭哭咧咧，罵罵吱吱不給他做飯吃。韓六子在外面受了氣，回來又受老婆氣，他怒火中燒，一把採住老婆頭發(fā)，打了她幾個大耳光，罵道：“我收拾不了姓韓的，還收拾不了你? !”然后又將她踢倒在地，一頓拳打腳踢，總算出了口惡氣。韓六子老婆被打急了，哭罵道：“韓六子你個狗漢奸！你不得好死！早晚鋤奸隊砸了你的核桃仁 ! ”韓六子松開老婆，愣愣地站了一會兒，看著老婆臉說：“你也盼著我死?！”他老婆抹了一把滿臉的血水，一把抱住韓六子大腿說：“孩子爹，別再做缺德事了，回家好好過日子吧。沒聽孩子們唱嗎 ？‘狗漢奸，沒心腸，認了日本當親娘。八路軍，除漢奸，砸碎腦殼挖心肝!’ ” “去你媽的!”韓六子聽見這話，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他踢開老婆，摔門走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韓六子從此一去不返，他老婆瘋瘋癲癲，每天尋找韓六子。罵韓六子沒良心的，丟下一家老小，找小老婆逍遙快活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韓六子失蹤，爺爺<span style="font-size:18px;">和二大爺項天英暫時脫離了危險。因為只有韓六子知道爺爺私通八路的事。當小山子把這個消息帶回山洞，爺爺決定下山回家。小山子自告奮勇，說要先出去探探路。他說：“爺爺，你們等著我，如果路上安全，我馬上回來?！?lt;/span></p><p class="ql-block"> 小山子下山探聽情況，再沒回到山洞。爺爺和項天英在山洞里等了兩天，不見小山子回山。爺爺預感到事情蹊蹺，小山子是個機靈孩子，不出意外，早該回來了。爺爺擔心小山子出事，一個陰雨夜晚，爺爺和天英冒著風險潛回家中。</p><p class="ql-block"> “小山子沒回來呀！”</p><p class="ql-block"> 奶奶的話還沒說完，爺爺就雙眼發(fā)直，身體向后倒去。項天英一把拉住父親，將他抱到炕上，奶奶連忙擰了一條冷毛巾，敷在爺爺額頭，掐著他人中一連聲地呼喚：“他爹——他爹——”</p><p class="ql-block"> 爺爺睜開眼睛說：“快叫朱八。”</p><p class="ql-block"> 奶奶踮著小腳慌里慌張去找朱八。</p><p class="ql-block"> 爺爺盯著天英說：“咱造了孽了！小山子恐怕兇多吉少了！”</p><p class="ql-block"> 爺爺、項天英和朱八，每天避開敵人，上山去尋找小山子，十幾天過去了。小山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尸。</p><p class="ql-block"> 爺爺四處托人打聽小山子下落。</p><p class="ql-block"> 有人說，小山子被抓了壯丁。當了“國軍”（偽滿洲國軍隊）；也有人說，小山子被日 本人抓走，用大卡車拉到阜新煤礦，當了勞工。</p><p class="ql-block"> 爺爺病倒了，他茶飯不思，精神一天不如一天。他說，小山子是他看著長大的，找不回小山子，他一輩子心里不安。</p><p class="ql-block"> 朱八見爺爺日益消瘦，跪在爺爺面前說：“大叔，小山子真要是當了國軍，有一口飯吃也挺好，家里還省下一口吃的。要是被抓了勞工，也許能掙幾張滿洲國票子回來。也不是壞事。您老就別著急了。一家人還指望你過日子呢？別急壞了?！?lt;/p><p class="ql-block"> 二大爺項天英也勸他說：“是呀，爹，人各有命，沒準小山子在外面混好了呢？”</p><p class="ql-block"> 爺爺一煙袋鍋子扔過來，打在二大爺身上，爺爺罵：“沒心肝的，你知道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敵人的圍剿更加猖獗，形勢不斷惡化，不斷有抗日隊伍的人被抓被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八路軍三區(qū)隊為了保存實力，高橋與領導們決定，由二連連長舒殿友帶領一部分部隊返回冀東。高橋帶領部分隊伍化整為零，留在承平寧堅守陣地。繼續(xù)與敵人周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三月十一日，二連連長舒殿友帶領五十多人，迂回到寧城山頭西南溝被大股敵人包圍，雙方激戰(zhàn)，子彈打光。舒殿友帶領五十多人沖出包圍，撤退到李營子前山，陡然遇到一處懸崖絕壁。后有追兵，前無去路，舒殿友與指導員馬久容決定，跳下懸崖，寧可摔死，絕不當俘虜。舒殿友一聲令下：五十多名戰(zhàn)士，用衣服裹住頭，滾下山崖……</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四月初的一個夜晚，新月如鐮，群星璀璨。銀河橫貫長空，如同鯉魚的肚皮泛著冰冷的白光。</p><p class="ql-block"> 平泉小城，宵禁的夜晚，只有繁星無所顧忌，將大地照射出<span style="font-size:18px;">波光粼粼，如水如波，如夢如幻的迷人景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凌晨四點，父親閃身來到平泉監(jiān)獄北墻外， 這里是監(jiān)獄廚房的下水道，惡臭的污水洇洇流出。父親貼緊著墻根蹲下身來。伸出胳膊向污水溝里面摸索著……監(jiān)獄東北角的炮樓突然亮起探照燈，巨大的光柱像彗星一樣拖著長長的尾巴掃射過來。將夜晚照耀的如同白晝。父親背過身去，蜷縮在大墻暗影中，一動不動。</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二十天前，父親順利返回平泉小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為了不被日本校長懷疑，那日，父親按照賀仲一的指示，再次回到平泉監(jiān)獄，在監(jiān)獄門口轉來轉去，引起崗哨懷疑，并且故意摔倒在監(jiān)獄大門外，被崗哨拖進平泉監(jiān)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父親再次被關進牢房，趁老班頭來送飯的機會塞給他一封信，托付他將信件交給監(jiān)獄長。這封信，是賀仲一寫給監(jiān)獄長的，信中介紹了父親的情況和抗日決心，指示他與父親聯系。原來，老班頭和監(jiān)獄長都是中共地下黨員。父親與監(jiān)獄長接上頭后，馬上被監(jiān)獄長派人送回平泉小學。在日本校長面前，父親謊稱自己犯了大煙癮，偷偷跑出去尋找大煙館，沒想到路上犯煙癮倒地抽搐，被巡邏警察抓住。日本校長十分蔑視地看著父親，用一口笨拙的的中國話說：“為人師表，鴉片的不能用！下次再犯，開除不要！死啦死啦地！”父親點頭稱是，并且寫了一份保證書，才算了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送他出監(jiān)獄前，監(jiān)獄長告訴他，四月里，只要有情況需要傳遞，學校后山能聽見布谷鳥叫聲，前半夜，父親聽見了后山坡布谷鳥叫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探照燈掃過后，大墻外，又是一片朦朧。暗影中，父親再次蹲下身，從大墻臭水溝內摳開一塊磚頭，從磚頭下摸出一張字條，因為是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他激動而又緊張，顫抖著手將字條塞進鞋子夾層，他長出一口氣，定了定神。再次翻墻潛回學校。</span></p><p class="ql-block"> 回到宿舍，父親用被子堵好窗戶。為了安全起見，他在炕根下點起一根蠟燭，借著微弱的燭光，小心翼翼打開字條，只見上面寫著：“老家來信，敵人瘋狂掃蕩，高橋犧牲。一切行動謹慎、隱秘。保全力量，等待時機！”</p><p class="ql-block"> 高橋大哥犧牲了！父親頭“嗡”的一下，像被人打了一悶棍。他昏昏沉沉燒了紙條，吹滅蠟燭。淚水奔涌而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親清楚記得，1943年初秋的一天，家里住進一支部隊，他們穿著灰色軍裝，操著一口外地口音。用奶奶的話說，這些孩子可仁義了，進門就幫奶奶家挑水，劈柴，打掃院子。他們，就是中共晉察冀中央分局組建并派遣到承（德）平（泉）寧（城）聯合縣開辟抗日根據地的第一支抗日隊伍，八路軍第三區(qū)隊。</p><p class="ql-block"> 三區(qū)隊進入承、平、寧地區(qū)，幾個月內，先后打下承德煙筒山日偽銀礦，襲擊三座店日偽鴉片組合。殲滅了黃土梁子偽武裝警察隊。一連打了幾個勝仗，部隊要在李麻子溝休整幾天。</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這里四面環(huán)山， 比較隱秘。全村大多數都是項氏家族。村長也是項氏家族中的“兩面”村長，屬于我們的人。住在這里，還是比較安全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奶奶家前后有十幾間房子。雖然住不下一個連隊，安排十幾人還是可以的。所以村長就安排高橋隊長和部分戰(zhàn)士住進奶奶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家里能接待正規(guī)八路軍部隊，爺爺覺得是個十分有臉面的大事，馬上吩咐奶奶趕緊燒水做飯。他親自指揮朱八為戰(zhàn)士們收拾屋子，騰地方，燒炕。</span></p><p class="ql-block"> 那時候，父親還在三座店教學，晚上回家，在院子里正好碰見高橋隊長挑滿一缸水提著空水桶出屋。二人四目相對，互相吸引。父親見高橋軍容整潔，二目有神，一副剛毅的嘴角露出親切的微笑。父親著一身藏藍色長袍，腋下夾著書包，顯得風流倜儻，一副書生模樣。二人心中都對對方產生傾慕。 父親沖高橋微微一笑，高橋主動上前與父親握手，并且做了自我介紹。父親知道他們是抗日的隊伍，頓生敬意。</p><p class="ql-block"> 晚上，高橋被奶奶安排在父親屋里。二人話語投機，徹夜長談。高橋向父親講了東北抗日聯軍的故事。講了冀東大暴動的故事，講了國共合作，共同抗日。還講了中國共產黨的宗旨。他說，中國共產黨是為了解放全中國的勞苦大眾。消滅階級，消滅壓迫，建立一個人人平等的新中國。<span style="font-size:18px;">高橋的一席話，在父親心中點燃了一盞明燈，使他一顆迷茫的心看到了希望。高橋與父親在一起住了三天，</span>三天里，父親懂得了許多革命道理。了解了許多東北抗日聯軍的故事。<span style="font-size:18px;">楊靖宇，趙尚志等抗日英雄，讓他敬佩不</span>已。還有承、平、寧地區(qū)的抗日游擊隊，武工隊打鬼子的故事。更激發(fā)父親參加抗日的信心。</p><p class="ql-block"> 高橋隊伍在奶奶家住了三天，戰(zhàn)士們紀律嚴明，訓練有素，儉樸勤勞，和藹可親，對待普通百姓如同親人一般。父親看在眼里，記在心里。臨行時，高橋拉住父親的手說：“大兄弟，抗日隊伍里就缺少你這樣有文化有志氣的年輕人，希望你能跟我們走！”</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參軍抗日！趕出日本人，建立新中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 父親胸中燃燒著一團火……</p><p class="ql-block">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挫折和失敗，讓父親理不清方向，找不到一條前進的路。</p><p class="ql-block"> 此刻，父親用被子蒙住頭，過度的傷感，使他渾身發(fā)抖。他緊緊咬住棉被的一角，才沒讓自己失聲痛哭。他一夜無眠，與高橋隊長交往的情景一幕幕閃現在腦子里。高橋特有的軍人風度，非凡的氣質。和他那從容堅毅的眼神，富有智慧的談吐，都給父親留下深刻的印象。這樣一位年輕有為的抗日戰(zhàn)士，這樣一位為承、平、寧地區(qū)抗日工作做出巨大貢獻的八路軍領導干部——犧牲了！<span style="font-size:18px;">這位為父親點燃明燈，指引迷途的引路人。這樣一位</span>在父親心目中高大而又情同手足的大哥——犧牲了！高橋犧牲！一位活生生的抗日戰(zhàn)士——以一條臟兮兮的紙條形式，穿遞給父親，讓他怎么能夠承受！</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高橋犧牲！對父親打擊很大。讓他再次陷入困惑與迷茫。</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 后來父親聽說，高橋帶七人小分隊在寧城西部山區(qū)老西溝與漢奸劉其（昌）討伐隊遭遇，戰(zhàn)斗中，高橋等七位戰(zhàn)士壯烈犧牲。高橋被劉其（昌）部下將高橋尸體運到到八里罕警局，交給日本人。兇惡的敵人割下高橋頭顱，掛在承德城頭示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這件事，父親受到強烈刺激和的心靈震撼 ! 再次引起父親對日本人的仇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在一個春風狂躁的日子里，父親穿一身整潔的中山裝，不亢不卑走上講臺。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寫下兩個漢字：中國！他問孩子們，認識這兩個字嗎？孩子們搖搖頭又低下頭去。他大聲說：“中國，別忘了，我們是中國人，我們是炎黃子孫，跟我念，中國 !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中國!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們是中國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我們是中國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我們不當亡國奴！”</p><p class="ql-block"> “我們不當亡國奴！”</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教室外，</span>狂風肆虐地呼嚎，那口掛在大榆樹上的銅鐘發(fā)出了叮叮當當并不和諧的聲樂。風聲、鐘聲掩蓋了學生們的吶喊聲。</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父親，終于拿起自己的特殊武器，與敵人戰(zhàn)斗了！</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