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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聲的雨

春★天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今在小城里生活，也已是高樓林立。想從窗口望見一片完整的天空，竟也日漸艱難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立秋過后，天氣一日涼過一日。得閑時，我總愛獨自沿著步道，踱向山上的森林公園。只為尋一份清靜，聽一聽山間的空靈?；叵脒@些年，竟也未曾真正“入俗”。平日里，讀些心儀的書，寫點隨性的文字，偶爾背上相機，去自然里捕捉美的蹤跡；或是與三五投契的朋友，一盞清茶，聽他們帶來各處的奇聞異事。嗨！日子這般流淌，倒也自在。只是下半年光景，人人皆忙，聯(lián)系便也稀疏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直到一年將盡，春意萌動，才想起收拾那久未拂拭的書房。整理書桌上堆積的雜物，忽見《百年孤獨》依然靜臥在塵埃與書堆之間。隨手翻開的那一頁，赫然仍是馬孔多那場傾瀉了四年十一個月又兩日的豪雨。那雨斷斷續(xù)續(xù)，仿佛將整個宇宙的悲哀都織進了一片迷蒙的水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想，“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大抵便是這般光景了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此刻，窗外暫歇的梅雨又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只是我們，早已失卻了當年聽雨的歡喜。雨，似乎不對了；地方，也不對了；連帶著這聽雨的年紀，也都不對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詩經(jīng)》有云：“我來自東，零雨其蒙。我東曰歸，我心西悲?！鼻Ч乓詠?，這淋漓的雨絲，總纏繞著人的悲喜。眼前的雨，卻粘膩纏綿，下班時滂沱一陣，上班時又淅瀝兩場，如此睡睡醒醒，“醒時常睡，睡時常醒”，竟成了這雨季的脾性。</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長征北路上，雨落紛紛。滿街是焦躁鳴笛的汽車，滿街是撐開的傘。黑的，藍的，印著各色花樣的傘，隨著雨勢的強弱，如帆般張合。雨后春筍與菌菇的生長，怕也快不過人們手中這傘的變幻。雨水從四面八方的天空落下，無端地沖刷著高樓廣廈，沖洗著公寓人家，蕩滌著街角旮旯。然而，城市的塵埃、污垢與垃圾，轉(zhuǎn)瞬便將這潔凈的雨，攪成渾濁的泥水，淤積在路旁，堵塞著人與樓宇的呼吸。市政工程三年兩頭地修，地下的血脈卻依舊不暢。老天若多施舍些雨水，便無處可去，只得滯留原地，蒸騰著郁結(jié)的熱氣。</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縮著頭，踮著腳，撐起一方傘，在風雨中的長征北路穿行，如同跋涉于一條煙霧彌漫的隧道。躲進街角的咖啡館避雨，不經(jīng)意點了一杯南美咖啡。氤氳的熱氣里，冥想著《百年孤獨》中那場淹沒一切的大雨，曾帶給人類怎樣的絕望與荒涼。而此刻，我尚是安全的，棲身于這方寸的干燥之中。馬爾克斯那句箴言驀然浮現(xiàn)：“生未百年，死不孤獨”。</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雨又能奈之何？二百年來，人類的工業(yè)革命如火如荼。煙霧彌漫中，一座座現(xiàn)代化的都市如鋼鐵森林般拔地而起。銅墻鐵壁之內(nèi)，人類似乎暫時隔絕了風雨。然而，再一次的煙塵彌漫里，人類抬頭望天，卻只能對著那腐蝕萬物的“酸雨”徒然興嘆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至于純粹的雨聲，早已是遙遠記憶中的事了。古人筆下最繁華的街景是“車如流水馬如龍”，今日的街頭，卻常是“車如洪水與猛獸”。那本該敲打屋檐、浸潤大地的雨聲，早已被文明的喧囂撕扯得粉碎，被此起彼伏的汽車鳴笛吞噬殆盡。</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雨，已無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唯有在深夜里，偶然自夢魘中驚醒，才聽得雨棚上傳來滴嗒、滴嗒的聲響。那聲音微弱而執(zhí)著，仿佛是在尋覓，尋覓它那年夏天失散了的云朵，淅淅瀝瀝，尋尋覓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或許，這淅瀝的雨聲，最終只能在你的山里，尋得它的歸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落雨的長征北路，午后的我，遙想著……</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圖片部分網(wǎng)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