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樹樹皆夏色，山山唯燦烈。</p><p class="ql-block"> ——題記</p> <p class="ql-block"> 山下市聲如沸，柏油路燙著腳心。抬頭看時，山色卻清，南五臺被一層薄薄的山靄籠著，只露出些青黛的輪廓，如懸于塵囂之上的舊夢。山門處幾株古松虬枝盤繞，松針篩下細碎光斑，風(fēng)一動，便似無數(shù)金鱗躍動。</p> <p class="ql-block"> 剛踏進山影里的剎那，市聲驟然退潮，涼意無聲無息爬上脊背——分明只是幾步之隔，人間與山界竟已森然劃開。</p> <p class="ql-block"> 初入山徑，石階上苔痕斑駁，樹影篩下的光斑也漸漸幽深起來。山道如一根繃緊的琴弦，引我向上，又時時以陡峭的喘息提醒我的渺小。</p> <p class="ql-block"> 行至山腰，霧靄漸濃，自谷底升騰的白氣先是絲絲縷縷，繼而匯成乳色的潮水，漫過石階，漫過松針，輕輕舔舐著裸露的皮膚。</p> <p class="ql-block"> 遠處峰巒在云海里浮沉，時隱時現(xiàn)，仿佛蓬萊仙島自碧波中升起。梵音自寺中傳來，敲在石階上，篤篤作響，是唯一能穿透這濃霧的聲音，也是唯一系住我的繩索，證明我正在南五臺的攀行。</p> <p class="ql-block"> 愈往高處攀援，空氣愈發(fā)清冽，如冰泉灌入肺腑。驀然抬頭，一株雪松撞入眼簾。它孤懸于危崖之上，虬枝鐵干，歷經(jīng)風(fēng)霜的樹皮皸裂如鱗甲，每一道紋路都刻著雷霆與寒流的印記。山風(fēng)過處，松針簌簌低語，抖落無數(shù)碎銀般的寒光。</p> <p class="ql-block"> 我伸手欲折一截旁逸的枯枝，指尖方觸，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那枯枝竟自行斷裂，墜落深谷，余音久久盤桓。這聲響如此突兀，又如此清冽。我怔立崖邊，手中空空，心卻陡然被某種肅穆充滿。</p> <p class="ql-block"> 拾階而下時，夕照熔金，將層巒盡染。此時的雙腿，已如灌鉛，早已不似上山時的輕盈。回首望去，來路蜿蜒，竟如一條帶子拋在蒼翠之間。</p> <p class="ql-block"> 千山俯首，夕光中靜默如蓮。我終于懂得，登山不是征服，而是一次被山馴服、被山清洗的歷程。</p> <p class="ql-block"> 腳步踏碎林間最后的光斑時，山門在望，市聲隱隱傳來。我再次踏入熙攘的街道，然而心中那株孤松的剪影、那聲墜谷的清響，已如烙印般深深刻下。原來我對爬山的執(zhí)念，早已在心里生根盤踞了。</p> <p class="ql-block"> 千山如蓮在暮色中靜默合攏，而我終于明白：登頂?shù)南矏偨K會飄散，唯有途中某一刻的凜然清醒，能穿透歲月——山在腳下，我在山中，這相互的印照，才是我們爬山涉水的意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