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字:楊正斌</p><p class="ql-block">圖片:自拍</p><p class="ql-block">配曲:多情的土地</p><p class="ql-block">編輯:鳳凰老呷夫子</p>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六年春的一個晚上,老楊到我房里聊天,見我披著棉衣。他說:“怎么披棉衣啊!”</p><p class="ql-block"> 我說:“穿著熱,不披有點冷?!?lt;/p><p class="ql-block"> 他說:“你沒毛線衣?”</p><p class="ql-block"> 我說:“沒有!我上無姐,下無妹,只有四兄弟,母親給幾個兄弟帶小孩都忙不過來,那顧得我這些?”</p><p class="ql-block"> “那你女朋友呢?”老楊繼續(xù)問道。</p><p class="ql-block"> “不知哪里的親媽給養(yǎng)著呢?!蔽铱嘈χ卮?。</p><p class="ql-block"> “好!好!好!你稱點毛線來,我要女知青們給你打一件?!崩蠗铌P心地說。</p><p class="ql-block"> 我馬上說:“那不好!說出去不好聽!”</p><p class="ql-block"> “不要緊,你買毛線來,我自有安排。”過幾天他問我:“買毛線了嗎?”</p><p class="ql-block"> 我說:“沒有?!?lt;/p><p class="ql-block"> 一連催問三、四次,我說:“這好不好?!?lt;/p><p class="ql-block"> 他說:“光明正大,請知青們給打,我這件都是知青們幫打的。”</p><p class="ql-block"> 我說:“那好吧!”</p><p class="ql-block"> 后來我買來毛線,也不知經(jīng)過哪些知青的手,更不知道是哪些人給打,毛衣終于織成了。我平生第一次穿上了毛線衣。</p><p class="ql-block"> 記得一九七六年夏,上面布置全黨整頓工作作風運動。以區(qū)為單位,臘爾山區(qū)召集全區(qū)各公社主要領導,我和老楊、老龔都參加了,在區(qū)公所集中開會。</p><p class="ql-block"> 第一天我沒有發(fā)言。當天晚上,我想起了我們知青隊食堂偶爾有些婦女來討飯,我問她們是哪里的?</p><p class="ql-block"> 有的說是貴州的,有的說是本區(qū)的,討飯的原因是減產(chǎn)了。</p><p class="ql-block"> 我想,知青隊娃娃們種田不減產(chǎn),怎么老農(nóng)民種田還減產(chǎn)?</p><p class="ql-block"> 我問老楊是什么原因。老楊說:“原因很多。重要的一條是瞎指揮。我們知青隊不聽那一套。生產(chǎn)上沒有誰管我們。即使管,我絕不會聽瞎指揮。”</p><p class="ql-block"> 講起瞎指揮,我想起了老百姓的順口溜:“X書記一根索,X書記蘇馬河,X書記洋芋砣......”</p><p class="ql-block"> 某些區(qū)社(公社)領導還把瞎指揮具體化,提出“三個一樣”:“大田小田一個樣,垅田山田一個樣,山上山下一個樣?!钡鹊取?lt;/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發(fā)了言,從有人到知青隊討飯說起,對官僚主義的瞎指揮,運用以前學過的哲學、理論知識,理論聯(lián)系實際進行批評。</p><p class="ql-block"> 還提出哪個地方的領導因瞎指揮造成減產(chǎn),造成群眾討飯,哪里的領導就要向群眾賠禮道歉,公開撿討。</p><p class="ql-block"> 楊秀巖坐在我旁邊,不斷輕輕地用腳尖踩我腳,我裝著不知道,一直把話講完。</p><p class="ql-block"> 散會后我們一起步行回知青隊。他問:“我踩你腳清楚是什么意思嗎?你看了縣、區(qū)領導的臉色嗎?”</p><p class="ql-block"> 我說:“清楚,是要我發(fā)言不要太尖銳,我沒看領導臉色。但開弓哪有回頭箭啊,我得把話講完呀!”</p><p class="ql-block"> 老楊嘆了口氣說:“別人要你提點意見,哪要你當面尖銳批判?!?lt;/p><p class="ql-block"> 我說:“沒辦法,我是這性格,聽天由命吧!”</p><p class="ql-block"> 從那次參加整風運動回來,我與老楊晚上聊天聊得更多了。聊得最多的有以下幾點:</p><p class="ql-block"> 一是我把每月回城開碰頭會街上碰到知青家長,或有時去知青家家訪(當老師養(yǎng)成的習慣)的情況向他和老龔匯報。</p><p class="ql-block"> 上臘爾山知青隊的知青,領導干部子女不多,大多是一般干部或平民子女。有的是幾兄弟姊妹都下到知青隊,有的兄弟姊妹多,有的父母沒正式職業(yè),家里比較困難。</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看到一個男知青洗衣服一不用肥皂,二不用洗衣粉。我問他怎么不用?他說不需要。我告訴他,若今后要洗衣粉或肥皂,到我房里來拿。</p><p class="ql-block"> 根據(jù)這一情況,我提出在同等條件下,幾兄弟姊妹幾個都下到知青隊的,或家庭困難的知青,優(yōu)先招工、招干。他與老龔都表示贊同。</p><p class="ql-block"> 二是家長們共同擔心的一個問題,怕子女談戀愛,擦搶走火。</p><p class="ql-block"> 對此,我們一是堅持嚴管,一是發(fā)現(xiàn)苗頭就及時嚴厲批評教育,講明他們今后很可能各自東西,成功率小,是短命的戀愛,若不能成功,最終又是痛苦的戀愛。</p><p class="ql-block"> 我對楊老隊長常自貶一輩。開玩笑說:“我希望你到知青隊不要當外公和爺爺,我也不想到這里當舅舅和伯伯?!?lt;/p><p class="ql-block"> 三是照明問題。</p><p class="ql-block"> 當時電未聯(lián)網(wǎng),有時有電,有時沒電,還要靠油燈照明。嚴重影響知青們看書學習和文化娛樂。</p><p class="ql-block"> 經(jīng)多方打聽,芷江生產(chǎn)微型水力發(fā)電機。我們決定修座小水庫蓄水,用微型水力發(fā)電機發(fā)電,解決照明問題。</p><p class="ql-block"> 先是到向陽坡下看,有一條水溝,但水量小,水源也不足。后來決定在新廚房下面修座小水庫蓄水發(fā)電。</p><p class="ql-block"> 修好后,我只身前往芷江,找到廠家,說明來意。廠方說:“對不起,微型水力發(fā)電機因銷量不好,我們早已停產(chǎn)了?!?lt;/p><p class="ql-block"> 我失望地回到知青隊。小水庫雖無法發(fā)電,但離廚房和知青宿舍近,方便了生活用水。同時,還可為二排五?七坳反水抗旱提供水源保證,為下游的苗族村寨灌溉農(nóng)田提高了水位。歪打正著,該水埧成了一個造福一方的水利項目。</p><p class="ql-block"> 水庫中間有個小島,不知誰將其命名為“珍寶島”。這樣,“珍寶島”便成了這座小水庫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四是感謝老楊隊長的一次嚴厲批評。</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在向陽坡頂上聽到噠噠的響聲,走下去看見是熊明生他們在用拖拉機梨田,我便向他們招手。示意向我開來,我爬上拖拉機,先看他們犁田,后要讓我來犁。他們下去休息。</p><p class="ql-block"> 那丘田梨完后,我便向上面那丘田開去。忘了把犁升起來,開了一陣子,隱約聽到有喊聲,我回頭一看糟了。犁不升起來,拖拉機經(jīng)過之處翻起一路土塊。我大聲問:“怎么升起犁?”</p><p class="ql-block"> 拖拉機響聲大,互相聽不到。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開。想停下來,又不知哪里是剎車。</p><p class="ql-block"> 這時,熊明生追上我,飛身跳上來,拖拉機停了。他追得一身熱汗,我嚇出一身冷汗。</p><p class="ql-block"> 接著,他告訴我怎么升降犁,哪里是剎車.....</p><p class="ql-block"> 又有一次,我們知青隊到蘇馬河拉木材修房子,我跟著去了。開拖拉機的好象是楊昌元。開出奪西街上不遠,公路上人少了,我想開拖拉機的癮又發(fā)了,叫他讓我來開。我手握方向盤不敢亂動,過了會手好象僵硬了,眼盯著前方眨都不敢眨一下。開了一陣子,感到太吃虧了,我說:“昌元??!還是你來,這碗飯不好吃?!?lt;/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晚飯后,老楊走進我房里,臉色好象不大好看?!皸罾蠋煟覇柲銈€事,你以前開過拖拉機嗎?”</p><p class="ql-block"> 哦!我明白了。便把兩次開拖拉機情況如實給他講了。他說:“萬一出事了,我如何向車上知青的家長們交待,如何向知青辦交待?。∪绾蜗蚰銌挝唤淮?!如何向你年老的父母親交待?。?!,幸好你是光桿司令,如果結婚了,更難向你嫁娘交待....”</p><p class="ql-block"> 連珠炮似地語氣越說越重。我趕緊說:“你說得對,我錯了?!?lt;/p><p class="ql-block"> 他又說:“你想過沒有,你是帶隊干部,你要別人讓你開,誰敢不讓你開??!知青隊不缺你做工,也不缺開車的,只缺各方面以身作則的好老師?!?lt;/p><p class="ql-block"> 我說:“好!老楊,你說得對,我今后永遠不摸拖拉機,各方面以身作則。...”</p><p class="ql-block"> 慢慢地房子里的緊張氣氛開始輕松起來。不久,我們又恢復了往日的正常聊天。</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兩次病痛見真情</b></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是一九七六年春,知青辦碰頭會散后,我到車站買了第二天一早上臘爾山車票。第二天一起床,感到眼睛不舒服,怕光,疼痛,用鏡子一照,右眼紅紅的。</p><p class="ql-block"> 我退了票,到人民醫(yī)院治療了一個星期沒好轉,五官科蔡耀華醫(yī)生說:“你趕緊到州醫(yī)院去,眼病可能是虹膜炎。若炎性滲出物封閉瞳孔,眼就失明了?!?lt;/p><p class="ql-block"> 我到州人民醫(yī)院住了一個多月院?;伉P凰后堅持繼續(xù)服中藥和理療一個多月,眼睛有了明顯好轉。醫(yī)囑還要休息一個月,不準看書。休息半個月后,覺得城里無聊,回到知青隊養(yǎng)病。</p><p class="ql-block"> 在心情好,環(huán)境好的知青隊,不知不覺眼睛慢慢地好了。</p><p class="ql-block"> 一個月后到州里復查,全好了,只是視力從1.5降到1.0。</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病痛是一九七七年上半年修建房子。</p><p class="ql-block"> 我爬上屋架,接下面人推上來的桁條。因歪著身子接,接后又歪著身子放到剪刀架上去,用力猛了點,腰被扭傷了。當時趴在屋架上動彈不得。</p><p class="ql-block"> 知青們要拖我下去,一動就鉆心地疼痛。我說:“慢點。”</p><p class="ql-block"> 我趴了大概十多分鐘,不太疼痛了,便慢慢下地來,伸伸腰,好象不太痛了,便回房間休息。吃晚飯后又回到房間休息。上半夜隱隱輕微痛,我不理睬,便睡覺了。到了下半夜痛得無法睡了。</p><p class="ql-block"> 我便起床點燈看書,一連幾天都是上半夜勉強睡一下,下半夜就不能睡。有一天天還沒亮,我不但睡著痛,坐也痛,就到門外走走。正碰見老楊起來解手,他問我為什么起來這么早,我便把前幾天扭傷腰的情況給他講了。</p><p class="ql-block"> 他說:“你這么年輕搞傷腰怎么行,馬上下城去治?!?lt;/p><p class="ql-block"> 早飯后,我下城到人民醫(yī)院照片,骨沒問題,治了幾天搞不好。后又到縣中醫(yī)院理療,也搞不好。最后到州人民醫(yī)院治療,雖好點,但斷不了根,常常發(fā)作又痛。</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治病前后近兩個月。我回到文教局房間里,打開門,發(fā)現(xiàn)是誰從門縫里丟進一封便信。打開一看,是老楊隊長的。信很簡單,大意是:楊老師,因知青隊事多又忙,兩次住院治病都不能來看你。知青隊工作請你放心,安心治病,不治好病不準歸隊。</p><p class="ql-block"> “不治好病不準歸隊。”在常人看來,用這種命令語氣好象不可理喻。但在我看來,這正是沒有任何虛假情義的肺腑之言。這正是令我終生難忘的戰(zhàn)友之言!回來后,休息了幾天,還是覺得在城里無聊,我又回到了知青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