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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話秦晉之好

樵夫

<p class="ql-block">敘話秦晉之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條母親河，依偎著兩個手牽手的省份。<span style="font-size:18px;">這兩個省均居于華夏的北部，一起高踞黃土高原之上。我們的</span>母親<span style="font-size:18px;">河就因這架黃土高原而得名。當(dāng)奔流不息的大河從高原流過時，多情的河水被這里的風(fēng)景所吸引，含情脈脈地在高原上拐了個彎，當(dāng)戀戀不舍離別時，歷史之力還沖這片高原上拉了一道寬深壕溝，把黃土高原一分為二。讓這兩個省既與時光相依，又隔河相望，共生出極富張力而又厚重的人文歷史。</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大河流經(jīng)的這片黃土地，兩岸的人民守護著一脈相承的農(nóng)耕文化，耕種著相同的農(nóng)作物，傳承著相近的民俗民風(fēng)，吃著同樣黃燦燦的小米飯和紅撲撲的高粱面，飲用著同一條大河里的水，居住于黃土地恩賜給人類冬暖夏涼的土窯洞里。大河西岸高亢激越的民歌信天游，與東地婉轉(zhuǎn)流暢的《走西口》、《桃花花紅來那個杏花花白》等晉地民歌鏗鏘和鳴。這兩個省以黃河為界。大河?xùn)|側(cè)的那個省簡稱晉，西側(cè)的那個省簡稱秦。</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秦晉的故事，要從春秋時期說起。</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是2600多年前（公元前636年）的一個春天，晉文公重耳結(jié)束十九年的流亡生涯，在秦軍的護送下，渡過黃河，返回晉國。據(jù)歷史傳說，那日"河冰忽合"，儼然天命所歸。</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在第9任秦國國君</span>秦穆公支持下，<span style="font-size:18px;">重耳返回晉國后，積</span>極回應(yīng)民眾呼擁，推翻晉懷公，即位晉國第22任國君即晉文公。他迎娶了秦穆公的女兒文嬴，又結(jié)秦晉之好，鑄就了<span style="font-size:18px;">晉國百年霸業(yè)。</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晉文公即位后，明禮誠信，通商寬農(nóng)。舉賢良，賞功績，<span style="font-size:18px;">任用狐偃、先軫、趙衰、賈佗、魏犨等有功之人，創(chuàng)</span>三軍六卿。晉國國力陡然大增。國與國之間，歷來都是憑拳頭說話。<span style="font-size:18px;">國有恃而威無窮，對外屢屢建功立威。其</span>一，晉國聯(lián)合秦國和齊國伐曹攻衛(wèi)，平定了周室子帶之亂。其二，在城濮之戰(zhàn)中以少勝多，大敗楚軍。其三，晉國召集齊國與宋國于踐土?xí)?，被周襄王策命為諸侯之伯，成為春秋時期的第二位霸主。其四，晉文公還舉攘夷大旗對付北方的戎狄擴張，作“三行”以抵御狄人。在春秋時期，晉文公與齊桓公并稱“齊桓晉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遙想當(dāng)時<span style="font-size:18px;">的晉地，坐擁了今天的山西以及河南、河北、內(nèi)蒙的大部分土地。列國唯晉國馬首是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當(dāng)年那樣春風(fēng)得意的晉國，卻在春秋末年，被韓、趙、魏三家列卿瓜分肢解。在歷史的長河里，“三家分晉”被視為春秋之終及戰(zhàn)國起始。這是春秋與戰(zhàn)國的分水嶺。司馬光把三國分晉列為《資治通鑒》的開篇。三家分晉后，<span style="font-size:18px;">韓國的都城居于今天的河南新鄭，趙</span>國的都城居于河北邯鄲，魏國的都城居于河南開封。韓、趙、魏與秦、楚、齊、燕并稱為戰(zhàn)國七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類歷史從來就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如果說河?xùn)|的晉國是春秋的霸主。那么，<span style="font-size:18px;">黃河西側(cè)的秦</span>國絕對是<span style="font-size:18px;">戰(zhàn)國時期</span>的霸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在爭霸的路上，秦晉是生死敵國。在歷史的長河里，卻是最長久、最偉大的盟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大河西側(cè)的秦地，天空飄蕩著粗糲的寒風(fēng)，大風(fēng)裹挾著戈壁的塵沙，從隴西高原一路奔襲，吹皺了黃土高原的臉形，磨礪了秦人的風(fēng)骨。這里鐵青色的山，如未出鞘的劍。這里寒濁的雨水，沉淀著千百年的征伐。始皇帝嬴政高擎列祖列宗的征伐大旗，從隴西出發(fā)，一統(tǒng)天下。公元</span>前221年，秦帝國“奮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于宇內(nèi)，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zhí)敲撲而鞭笞天下，威震四海?！保ㄙZ誼《過秦論》）。秦始皇一統(tǒng)華夏后，實現(xiàn)了書同文，車同軌，度同制，行同倫，地同域。這是華夏最大的幸運，不僅國家實現(xiàn)統(tǒng)一，中華文明也從此得以集大成，統(tǒng)一籌。“秦帝國的根本偉大處，不在于統(tǒng)一了國家，而在于統(tǒng)一了文明。帷其有統(tǒng)一的中國文明，我們的民族雖歷經(jīng)劫難，但生命永恒?！保▽O皓暉《大秦帝國》）。偉大的華夏文明，為全人類做出了卓越的貢獻。無疑，這也是世界之大幸！感謝秦始皇，感謝秦人給中華民族創(chuàng)建的統(tǒng)一根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如今，咸陽原上的夯土臺基雖早已傾頹，有人說，當(dāng)你赤著雙腳踩上去時，仿佛能感受到從地底下滲出的那股肅殺和冷風(fēng)。</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河?xùn)|的晉地，向來卻是另一番景象。與秦地相比，汾河谷地的風(fēng)要柔和得多。它掠過晉氏祠堂的飛檐，搖動了懸甕山下的槐花，將一股甜膩的香氣氤氳到宗室和封地。晉地的城墻自古就用青磚砌就，磚縫里常常會生長出幾莖堅強的野草，卻顯得從來不那么咄咄逼人。在溫婉的表象背后，蘊藏著比秦地更曲折多情的心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自從始皇帝于秦朝開基之后，晉地的后人從曾經(jīng)的春秋霸主退而稱臣，君臣佐使，兩地續(xù)寫新的秦晉好合。晉地也將厚積的文明火花燎原各地，襄助華夏踏上了快速發(fā)展的進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同居于黃土高原，秦晉和而不同。秦人尚黑，晉人尚紅。</span>秦軍的黑衣稱"玄甲"。<span style="font-size:18px;">"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詩經(jīng)·秦風(fēng)·無衣》）秦人肅殺尚武，黑袍像夜，像未開墾的荒地，正如他們那種沉默寡言的性子。當(dāng)代著名作家孫皓暉先生所著的《大秦帝國》就用黑色做封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晉國延續(xù)了周朝宗室的傳承，屬火德，崇尚紅色。晉人的絳衣如血，如晚霞，崇尚美好，像他們綿里藏針的脾性。晉人掛大紅燈籠，置紅色家具，穿紅色夾襖。這種差別就如同現(xiàn)在所見秦始皇兵馬俑里的秦俑，秦俑多是蹙著眉的俑人。而山西晉祠的貴族人偶，卻永遠掛著若有若無的笑。</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撿拾歷史遺跡，在黃河西岸的崤山腳下，春秋時期晉軍曾幾次大勝秦軍。而在我們的家鄉(xiāng)，位于太行山巔的長平古戰(zhàn)場，戰(zhàn)國年代40萬趙軍被秦軍坑殺，血流成河。時光已經(jīng)走過2000多年，遙想春秋戰(zhàn)國時期，在嚴酷的軍令之下，那些打打殺殺，命喪異地的勇士，和戰(zhàn)爭之中一起犧牲的對手，魂歸同地，長眠在一起。后人們面對同樣的骷髏白骨，已經(jīng)難分敵我。千百年來，隨著歷史交融，秦晉的恩怨情仇，早已拋之九霄。就像陜西和山西日常生活中的語言、風(fēng)俗和建筑風(fēng)格一樣，秦晉文化在對壘對抗中相互滲透，互相融合，既有各自特質(zhì)的地域文化，又有彼此交融的重疊情緣。就像我們家鄉(xiāng)太行山農(nóng)家院里種植著的花椒樹，雖然最早是從秦地移植而來，現(xiàn)在卻按照晉地的習(xí)俗，在樹干上纏上祈福的紅布條。而山西的陳醋和刀削面，已經(jīng)慢慢走進秦地農(nóng)家的廚房。</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秦晉之好，其文化滲透或許比戰(zhàn)爭更持久，更隱秘。在秦晉交往的初期，晉國的公子們學(xué)著秦人佩玉，卻在自己佩戴的玉佩上雕刻上晉國流行的紋樣。秦宮的樂師結(jié)合自己的喜好，悄悄記錄晉國的曲調(diào)，默默地填上秦地的歌詞。據(jù)說在咸陽宮遺址出土的瓦當(dāng)中，發(fā)現(xiàn)了有晉式云紋與秦式菱紋的交纏。在晉國宮廷鑄銅作坊的廢渣里，找到過秦式短劍的模具。</span>《左傳·僖公二十三年》錄載的“秦晉之好”，原指先秦早期的秦晉政治聯(lián)姻，后來演變成為華夏民族的婚姻代稱。宋代蘇軾《答求親啟》："結(jié)兩姓之歡，成秦晉之好。"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們的家鄉(xiāng)居住在晉地的太行山上。黃河和太行山為晉東南隔絕出了一個相對獨立封閉的環(huán)境，使這里的建筑沒有在改朝換代時被毀滅。同時這里處于海拔平均1000米高的太行山巔，氣候優(yōu)良，地質(zhì)結(jié)構(gòu)穩(wěn)定，相對完整地保存著包括唐、宋、元、明以及清代的許多早期歷史建筑。太長高速鐵路開通之后，桎梏晉東南的交通瓶頸打通了，晉東南成為各路朋友趨之若鶩的旅行參觀目的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壬寅年秋月，朋友君遷子攜華教授等西安朋友來到山西長治，一起游太行山水，觀上黨國保，品精衛(wèi)填海、后羿射日、神農(nóng)嘗百草等史話傳說。21世紀的秦晉后人，在晉東南的幾天游程里，我們把酒言歡，海闊天空暢敘秦晉往事，攀談祖先留給秦晉兩地豐富的地下、地上文化遺產(chǎ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們一起吃著高平的白起豆腐，暢話春秋時期的秦晉軼事。我們回味著西安羊肉泡饃，敘說秦始皇的萬里長城和秦直路。<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們坐在太行山上說秦嶺，各自敘說家鄉(xiāng)好。我</span>們端著秦地的涇陽茯茶，<span style="font-size:18px;">喝著長治的潞白酒，調(diào)</span>侃當(dāng)年驢肉甩餅里，會不會也有來自秦地的駱駝肉或者馬肉冒充<span style="font-size:18px;">驢肉。</span>我們來到李隆基當(dāng)年出任潞州別駕的遺址地聊古咸陽，敘話西安現(xiàn)在的芙蓉園和大唐不夜城。我們懷著無比崇敬的心情，敬佩秦地史學(xué)家司馬遷的《史記》與晉地史學(xué)家司馬光的《資治通鑒》帶給我們的文明之光。歷史好像是一幅畫卷，也像是一部教科書，諸多秦晉的話題讓我們的交流不絕于耳。設(shè)想如果沒有先人的交互征伐，也許就不會有如此滔滔不絕的說辭。如今的秦晉之好，已經(jīng)跨越政治，跨越愛情，讓我們這些花甲之年樸素的朋友情緣，演變?yōu)樾聲r代的秦晉之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席間，恍惚之中，我仿佛聽到黃河?xùn)|西兩岸的編鐘在同一刻同時響起——秦聲沉郁，晉調(diào)清越，卻在瞬間匯成了相同的旋律。這旋律飄入黃河，隨著浪花兒向東流去，流進更加浩瀚的大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感嘆山河依舊，卻是歲歲年年人不同。聽那蕭瑟秋風(fēng)今又是，卻已換了人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樵夫（傅岳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