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過了小雪節(jié)氣，內(nèi)蒙古北部的農(nóng)村家家戶戶便開始張羅著殺豬，吃殺豬燴菜便成了這里的一大習(xí)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八十年代末，改革開放已初具規(guī)模，農(nóng)民每年仍要向國家繳納農(nóng)、牧業(yè)稅。交完稅和各種提留款后農(nóng)民的口袋也所剩無幾了。那時(shí)的農(nóng)民每家每戶都要養(yǎng)一兩頭大肥豬，殺了豬留一小部分自家食用，剩下的大部分都賣了錢補(bǔ)貼家用，農(nóng)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觀。吃殺豬燴菜是村里面的一件大事，是村民最期盼、最解饞、最幸福的一件事情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到殺豬季，被村民邀請我跟著村委會書記和主任總要吃那么幾頓殺豬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時(shí)有殺豬手藝的村民很吃香，一入冬便被排滿了殺豬期，殺豬的報(bào)酬也無非幾斤豬肉亦或豬下水之類的東西。殺豬那天，主家便早早起來燒上一大鍋水，然后叫上幾個幫忙的村民或親戚朋友等著殺豬手的到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殺豬是門技術(shù)活，殺豬手有一條鎖豬的鐵勾還有一把一尺多長的殺豬刀。殺豬手拿鐵勾將豬勾倒然后眾人幫忙將豬按住，豬便有一聲沒一聲地發(fā)出哀嚎。殺豬手手腳利索地將豬的四個蹄子和嘴用繩索綁牢，然后眾人合力將豬抬起丟在院內(nèi)早已擺好的炕桌上。殺豬手從布袋中摸出殺豬刀便招呼主家的老婆趕緊拿大盆接豬血。等主家的老婆扭著屁股拿出盆時(shí)，殺豬手一只膝蓋早已壓在豬身上，一只手將殺豬刀順著豬的喉窩處朝下捅去，瞬間一尺多長的刀便只剩下刀柄，血將殺豬手的手殷紅。等豬沒了聲響后，殺豬手便招呼主家的老婆將大盆放在豬喉窩的下方然后猛地拔出刀，豬血便順著拔出的刀口汩汩流入大盆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褪豬毛是幫忙人的營生了，眾人將豬吊起，用開水澆在豬身上，豬毛被澆瀝后然后開始用刀褪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主家的老婆此時(shí)也不閑著，用開水將豬血緊成固體狀，然后切成塊放起，豬血包子在當(dāng)?shù)匾彩且坏篮懿诲e的美食。</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主家將褪好的豬槽頭肉割下做燴菜用的肉。村里來幫忙的婆姨們早已將酸菜切成絲，土豆切成塊。主家的老婆將槽頭肉用刀切成大片倒入鍋中開始攬炒，瞬間豬肉的香味便彌漫開來。等肥肉片出凈油后，主家的老婆將鍋中多余的油用勺子舀在盆中，這些油留作今后炒菜燴菜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主家的老婆將切好的蔥姜蒜和調(diào)料撒如鍋中，攬炒出香味后將切好的酸菜絲倒入鍋中加水慢燉。趁燴菜的功夫主家的老婆在面盆中和起一塊面放在炕頭蓋上鍋蓋讓面慢慢醒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豬肉燉爛了，酸菜燴到了，親戚朋友都來了。主家的老婆將切好的土豆倒入鍋中，將醒好的面用搟面杖搟開，用手拉成條放在土豆上面、貼在鍋內(nèi)壁的四周，然后蓋上鍋蓋，慢燉、慢蒸……</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幫忙的婆姨們將調(diào)好的涼菜端上桌，將筷子和燒酒擺上桌?？簧系哪亲腊才诺氖谴謇锏念I(lǐng)導(dǎo)及一些在村里有威望、有頭臉的人物。地下的幾桌是親戚朋友，廚房的那桌是幫忙的那些婆姨們。婆姨們用豬里脊肉炒兩三道熱菜端上桌子，等人們落座后，殺豬燴菜宴便算正式開始了，這場面不遜色一個小事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做為包村干部理所當(dāng)然是炕上那桌。一會，殺豬菜燴好了，一桌上一大盆還有一盤子金燦燦的蒸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農(nóng)村喂養(yǎng)的豬，春夏吃田間地頭采摘的灰菜、苦菜加上豬打干（蕎麥枝葉加工成的飼料）再加少許玉茭面或蕎面。秋收后農(nóng)民將不好賣的小土豆在鍋里糊熟搗爛做為豬飼料，這樣喂養(yǎng)出來的豬肉質(zhì)緊實(shí)細(xì)膩，無半點(diǎn)腥味。農(nóng)家種植的土豆和小麥都是旱地，施的農(nóng)家肥，小麥的品種是“小紅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殺豬燴菜的豬肉出盡了油又經(jīng)過長時(shí)間的慢燉因此肥而不膩、入口即化，酸菜在慢燉中充分吸取了豬肉的油脂和香味，土豆沙軟，蓋在燴菜上的蒸餅吸收了菜的香味、貼在鍋沿上的蒸餅表皮脆黃散發(fā)著一股小麥的清香。這樣的美味著實(shí)讓人垂涎欲滴，殺豬燴菜成為當(dāng)?shù)氐奶厣朗骋簿筒蛔銥楣至恕?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家吃著菜喝著酒議論著今年的收成，胡亂扯著一些話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忽然地下一桌兩個村民打起了賭：一個村民喝一盅燒酒另外一個村民吃一片肥肉，誰先不行了誰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燒酒對肥肉的賭局我還是頭一次遇見，你來我往。那個村民吃到第十八塊肥肉時(shí)我看見他兩眼突出，肥肉的油脂從他嘴角溢出，他猛地嘔了一聲，口腔里已堆滿從胃里涌出的肥肉，他用力捂住嘴然后慌不跌地站起朝門外跑去。眾人哄笑起來，村委李書記笑噴了飯用筷子指著地下笑著罵道：“這個坎球貨，笑死個人了?！?lt;/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酒至半酣，主家叫來了村里的小寡婦“大美”過來助興。大美人潑辣，山曲唱的也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主家倒了半碗酒遞給大美，大美半跪在炕上端起燒酒唱到：“天上星星一顆比一顆明，地上的人中就數(shù)哥哥你行，這碗燒酒代表妹妹的心，望哥哥接過燒酒見底底清?！背瓯銓婆e到了李書記面前，雙眼嫵媚地望向李書記。李書記接過燒酒哈哈笑著隨即一飲而盡，在還碗時(shí)抓住大美的手摸了摸夸道：“唱的好！”酒曲從書記開始依次到主任、會計(jì)……書記打了樣子，于是接下來每個人接過燒酒也都是一飲而盡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陣細(xì)軟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為朋友就要為那公家的人，公家的人能給你帶來好收成，為朋友就要為那公家的人，公家的人最會心疼人?！贝竺罀佒难蹖⒕仆攵嗽诹宋颐媲?。頃刻，我臉漲成了紫紅色?！霸趺?，還要姐姐喂了?！贝竺篮艘豢诰茖⒆鞙惲诉^來，我羞的恨不得將頭埋在褲襠里，眾人哄笑開來。隨即眾人起哄般地按住我的雙手任由大美將半碗酒盡數(shù)灌入我的口中。那天，我醉倒在吃殺豬燴菜的酒席上……</p> <p class="ql-block">本文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luò)，感謝作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