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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禾庫鎮(zhèn)趕集

小丸子

<p class="ql-block">禾庫的市集，照例是五日一逢。天色微明，山道上便蠕動著人影，背負竹簍，內(nèi)盛山貨，向那集鎮(zhèn)跋涉。他們大抵是苗人，黧黑的臉上刻著歲月的溝壑，眼睛卻極亮，仿佛燃著兩盞燈。集上早已搭起塑料棚，商販們排開貨物，無非是些土布、鞋帽、銀器之類。買主與賣主相見了，也不寒暄，只將手縮在袖中，暗暗比劃價錢，活像兩條蟲在泥土里互相試探。</p> <p class="ql-block">二妹在帽攤前，戴上苗族特有的帽子，銀鈴鐺在耳邊叮當作響：“苗家老繡娘縫的，戴三年不脫線！”二妹對著裂了縫的圓鏡照，鏡中人面頰飛紅——昨日對歌時，巖生夸她發(fā)辮黑，若有黑白帽更俏。攤主窺見她咬唇，忽然壓低嗓子：“給你留的，八折?！倍蒙跤X滿意！</p> <p class="ql-block">銀匠的攤子在一??角落，陳列的銀器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兩個俏麗苗家姑娘挨著肩蹲在攤前，年長的手指撫過一對雕花銀耳墜，指腹在凹凸的紋路上流連，像是要記住每一道紋路的走向。她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銀墜上，睫毛投下的陰影遮住了眼底的波動。 </p> <p class="ql-block">苗家阿婆坐在矮凳上，她捏起一只雕花銀鐲，浸入水中。銀器一沾水，便浮起細密的氣泡，像在無聲地吐納。阿婆用軟布順著紋路輕拭，那些被歲月染黑的縫隙漸漸透出光亮。鐲子上的鯉魚紋活了，鱗片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p> <p class="ql-block">花邊攤子最是熱鬧。苗女們擠作一團，挑選縫在衣襟上的彩色絳子。有個戴銀項圈的姑娘相中桃紅色花邊，卻嫌要價太貴。攤主是個伶俐婦人，突然扯開嗓子唱起山歌："妹要花邊莫嫌貴喲——"那姑娘漲紅了臉，忙不迭付錢，奪過花邊鉆出人堆，身后留下一串哄笑。</p> <p class="ql-block">婦人將新買的花布塞進簍子空隙，動作輕緩，生怕驚醒了孩子。背帶勒在肩頭時，簍子里的娃娃咂了咂嘴，腦袋一歪，又沉沉睡去。趕集的人聲、牛鈴鐺的叮當、遠處攤販的吆喝，全成了他的催眠曲。婦人踩著石板路往家走，背簍隨著步伐輕輕搖晃，活像個行走的搖籃。 </p> <p class="ql-block">女子衣衫多以靛青、深藍為底，衣襟、袖口繡滿五彩紋樣，花鳥魚蟲皆入繡線。百褶裙層層疊疊，走動時如水波蕩漾，銀鈴綴在裙擺，一步一清響。最是那銀飾奪目——項圈、手鐲、耳墜、頭冠，皆鏨花鏤空，沉甸甸披掛一身。姑娘盛裝時，銀光與繡色交映，仿佛將星辰與山河都穿戴在了身上。 </p> <p class="ql-block">天剛蒙蒙亮，集市角落的米粉攤已支起熱氣騰騰的大鍋。粗陶碗摞成塔，竹筷筒里插著長短不齊的筷子。攤主是對母子倆，腰間圍裙沾滿油星，手里長筷在滾水里一攪，雪白的米粉便如銀魚般躍出水面。 </p> <p class="ql-block">"三塊小碗，五塊大碗！"老婦的吆喝混在蒸汽里。趕早集的鄉(xiāng)民圍上來，銅板叮當落在鐵皮錢盒中。小碗米粉清湯寡水，只飄著幾粒蔥花；大碗的則多一勺辣子，兩片臘肉，油花在湯面綻開。 　</p> <p class="ql-block">也許她們從未走出禾庫，也沒有走出過大山，但是她們有她們的生存法則，或是一件新衣、或是一碗米粉，或是一頂新帽，她們一臉滿足健康的生活著，愿禾庫鎮(zhèn)人長壽安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