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是我當(dāng)兵以來最大的敗績，也是我們連“對外戰(zhàn)爭”中的最大敗仗。我們竟然被幾個“戲子”打的七零八落歪三倒四，特別是在家的三個連干部，竟然有兩個被放翻，奇恥大辱，奇恥大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事情是這樣的，團里成立了一個宣傳隊。輪流到各基層單位進行慰問演出，一方面體現(xiàn)團領(lǐng)導(dǎo)對基層單位的關(guān)懷，另一方面也活躍了基層單位的文藝生活。既宣傳大政方針，又增強全團凝聚力，團領(lǐng)導(dǎo)把他們當(dāng)寶貝似的拼命推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這個人心眼有點小，沒出息，一天到晚算計著連里的仨瓜倆棗，生怕“肥水”外流。團宣傳隊急切的想到我們連隊演出，我以小人之心度之，覺得他們就是想吃我們連隊的鴨子肉，喝我們連隊的苞谷酒，所以一直找借口推脫。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全團所有的基層單位都已經(jīng)演出了一遍，就是我們連還沒來。團里急了，一遍一遍打電話催，說宣傳隊都快解散了，你們還在那里推三阻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說起七十年代部隊的文藝生活，實在是差到提不起來。電視當(dāng)時還沒有，電影沒幾部，演出更是少的可憐。這種情況下，團里宣傳隊能到連隊來演出，不應(yīng)該是很受歡迎的事嗎？為什么我們還一遍一遍往外推呢？其實你們不知道，一方面，連里養(yǎng)的鴨子確實不少，可那是為連隊改善伙食用的。上面天天跑來“檢查工作”，現(xiàn)在宣傳隊也跑來跟著吃，這樣吃下去到年底還能剩幾只鴨子！搞的連里幾個干部，只要一聽說有客人來訪，個個都是心頭發(fā)顫。另一方面，說起來是團文藝宣傳隊，其實就是團里各個連隊的所謂“文藝骨干”。說白了，也就是一群唱歌不走調(diào)，彈奏能成調(diào)，吹拉能協(xié)調(diào)的戰(zhàn)士，好歹湊在一塊組成的草臺班子。關(guān)鍵是宣傳隊里一個女演員都沒有，根本不是你們想象中的“芳華”，對我們連基本沒有多少吸引力。</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政治處主任終于急了，“把你們連所有的工作都給我停一停，明天宣傳隊一定要到你們連隊，不許說二話，給我好好接待！”我也急了，對著話筒吼道，“來就來，不就是多殺幾只鴨子嗎？看我怎么‘整死’你們！”當(dāng)然，最后那句話，是我放下話筒之后，自己嘟囔給自己聽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調(diào)防樂山后，我們連隊由原來的執(zhí)勤分隊變?yōu)樯a(chǎn)分隊，專門給軍分區(qū)種水稻。由于天氣太冷，又要經(jīng)常赤腳下田，連里決定（當(dāng)然也得到了上級批準(zhǔn)），每天晚餐讓大家喝點小酒，暖和暖和好睡覺。誰知戰(zhàn)士們“得寸進尺”，竟然養(yǎng)成了偷偷喝酒的壞毛病。如果單單是偷喝兩口小酒也還好說，可偏偏有不爭氣的家伙醉酒鬧事兒，處理了幾個人都沒能剎住這股歪風(fēng)。</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對了，我連喝酒風(fēng)剎不住還有另外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連里酒源充足。我連造酒“歷史悠久”，早在重慶時就辦過酒廠。到樂山后，我們發(fā)現(xiàn)村里已經(jīng)辦了一個酒廠，如果再辦一個酒廠，就有與民爭利的嫌疑了，不但影響軍地關(guān)系，也還得花不少銀子。為了兩全，就和村里（那時候是生產(chǎn)隊）協(xié)商，搞了個軍民友誼酒廠。我們出輔助工（四五個戰(zhàn)士），不要工錢只要酒糟（用來喂豬）；我們送去加工的苞谷，做出酒四六分成。生產(chǎn)隊干部一討論，劃算！于是就同意了。有了酒廠，酒就偷偷摸摸的流了出來。到后來，你在我們連隨便抓一個戰(zhàn)士，準(zhǔn)保都能搜出至少半斤酒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次宣傳隊來我們連，我是憋足了勁兒，準(zhǔn)備充分利用我連豐富的“酒文化”，把宣傳隊“灌”他個“人仰馬翻”。如果連這幾個“文化人”都收拾不了，將來我們還怎么在“江湖上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專門召開了“秘密”連工作會議，會議擴大到正副班長，對這次“干翻”宣傳隊做了周密部署。我首先做了慷慨激昂的發(fā)言，然后各骨干獻(xiàn)計獻(xiàn)策，又經(jīng)過熱烈而友好的醞釀討論，大家信心十足，豪氣沖天，雖然會前沒有喝酒，可是每個人都面紅耳赤，似乎勝利已經(jīng)在握。我最后做了總結(jié)發(fā)言，要求每個班負(fù)責(zé)1~2個宣傳隊員，拉關(guān)系套近乎，拍肩膀摟脖子，使出渾身解數(shù)，灌倒一個算一個?？粗蠹倚判臐M滿的樣子，我也激動的一口一片吐沫，又是扇動又是激將，氣氛再次熱烈，最后我大聲問道：“有沒有信心？”大家揮著拳頭從內(nèi)心發(fā)出了“有！有?。∮校。?！”的吼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宣傳隊總算到了連隊，演出結(jié)束后就開始吃飯。帶隊的是團宣傳股長。我把股長讓到倉庫（倉庫半邊做了食堂）角上的桌子，由司務(wù)長和我作陪喝“文明酒”，其他桌子隨他熱烈隨他鬧。股長不時抬頭望一望其他十幾張桌子，看他們熱情友好，酒菜豐富，不失時機的對我說：“走了這么多單位，還得是你們連隊，菜式專業(yè)，酒烤的也香，特別是那只香酥鴨子，絕了！”我心懷奸笑偷偷嘀咕著，“絕的還在后邊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誰知道本以為勝券在握的拼酒大戰(zhàn)，我連卻一敗涂地。首先是副連長副指導(dǎo)員雙雙落馬，之后各桌子都亂了方寸，戰(zhàn)法大亂，宣傳隊及時止戰(zhàn)，宣布吃飽喝足，跑到籃球場打球去了，他們竟然收到了“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意外戰(zhàn)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把宣傳隊送走之后，我集合全連，用粗話丑話罵了足足半個小時。全連鴉雀無聲，連屁都沒敢放出一個來。我還專門點了一排長和他排三個班長的名，這是我曾經(jīng)唯一抓住的一群“偷喝酒賊”。我憤憤地罵著，“……平時一個個不是酒仙李白，就是醉酒八仙，一仰脖子能‘斗酒三千’，一卷袖子能‘上山打虎’……今天可好！本來指望你們的“喝酒能力”來個殲滅戰(zhàn)，結(jié)果呢！又是酒又是菜，把別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臨了臨了卻被人家打了個鼻青臉腫，全都成了慫包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提起那個副指導(dǎo)員，我就一肚子氣。一上桌子就舉起一大碗酒，非要和別人對拼。對方什么人？搞文藝的！一個個比耗子都精！人家舉著碗就是不喝，磨磨蹭蹭，東拉西扯，指桑說槐，專等副指導(dǎo)員那碗酒下肚。副指導(dǎo)員江湖義氣先干為敬，結(jié)果對方放下那碗酒，又是豎大拇指，又是給副指導(dǎo)員夾菜……副指導(dǎo)員醉的又哭又鬧又打又罵，說對方是騙子，不講道義……為了少丟點人，我叫了兩個膀大腰圓的戰(zhàn)士，連哄帶騙把副指導(dǎo)員架出食堂，又偷偷讓幾個戰(zhàn)士把他用背包帶五花大綁丟在床上，派通信員盯著他，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去陪宣傳股長喝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個副連長也不爭氣，非要一碗一碗去敬酒。一腳哪敵三拳？幾碗下去，跑到外面吐了個翻腸倒肚，又是幾個戰(zhàn)士幫忙收拾，連隊被他倆搞的忙里忙外昏頭轉(zhuǎn)向。宣傳隊那邊又雞賊得很，一看這陣仗也就明白了幾分。急急鳴金收兵，說是已經(jīng)吃好喝好了，要盡快回團里報到。于是駕車一溜煙向峨眉山（團部在峨眉山下）奔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事件之后我總結(jié)，雞賊成堆的地方，一定會更加雞賊，決不能用常規(guī)方法來對付他們，還是我們過于自信“輕敵”了。令我沒想到的是，當(dāng)我還沒有完全從“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連里偷偷喝酒的惡習(xí)竟不聲不響的被戒掉了。戰(zhàn)士們知恥而后自重自敬，不再搞偷偷喝酒的無聊事了。這真是禍福相依，物極必反哪，辯證法默默地在這兒等著我們呢。</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