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托別人給我抱一窩雞娃，一個電話，電話真靈。感激別人把我的話當事。四天前電話告訴，雞娃出來的不多，只有七只，方便了來捉，拖延幾天，只為順便捎上快遞。出一趟門真不易，而且兩件事在同一個地方。</p><p class="ql-block">昨天，快遞到了，及時去取，順便捉回雞娃雞母，不湊巧的是昨晚下雨，為避雨雞食放在閑置的廁所臨時改造的雞舍的臺階上，讓翅膀還不硬的小雞今天挨了一整天的餓，若不是下午觀察，非鬧出性命不可，這雞可是古老品種，折損不起，同時包含無價的人情。</p><p class="ql-block">今天跟了個事，事是喪事，事主是個養(yǎng)羊戶，父親不幸去世。雖為近鄰，電驢子不到半小時路程，卻環(huán)（縣）鎮(zhèn)（原）二縣，來往極少。此去，只為還一份人情，我母親去世，人家來送行。出了油路口，入戶新鋪石子路，新近的工程，全是很厚的粉碎石子，令人耳目一新，由衷感嘆：鎮(zhèn)原人做事認真，路修的像模像樣。</p><p class="ql-block">我去的遲，因為要照顧父親吃喝過才可離家。到事情上一看，從總管到幫忙的全是養(yǎng)羊戶或販羊人，圈子重要，人以類聚。</p><p class="ql-block">席很特別，下酒六個涼菜，然后清湯羊肉加餅子得幾碗吃幾碗，碗碗肉量十足，肉肥湯鮮，新穎別致，實惠又不鋪張，要說缺陷，肯定有，個別人不吃羊肉，但另外有吃頭。又由衷佩服，不愧是養(yǎng)羊大戶，有膽有識，勇于沖破世俗，敢于創(chuàng)新。我們這一桌，酒瓶是擺設，連瓶蓋都沒打。想當年，改革初期，鎮(zhèn)原出的雙喜，兩只喜鵲是商標，人稱喜鵲酒，入口冰的和冷水一樣，席上人還喝不夠，現(xiàn)在想，是酒還是工業(yè)酒精都很難說清楚。是人口味高了，還是交警常在路口查酒駕，人的防備與自覺意識高了？過去方桌，八個人叫一席，現(xiàn)在圓桌，十個人叫一桌，形式的改變?nèi)藬?shù)的增加，或許不光是風俗的更新，還意味著“地方”上升為“天圓”了？由地到天，天壤之別，天似穹窿，天比地大。</p><p class="ql-block">“席”有名稱，按照飯菜數(shù)量的多少，九為底線十三封頂，有“九魁”，“十全”，“十出一”，“十二臺”，“十三花”，而且下酒另有一套小碟子，全是涼菜干果，是在人入席之前就在桌上擺好的，與后來帶餅（饅頭）的飯菜不管什么數(shù)值稱謂，也同樣在桌上，飯是飯，菜是菜，涇渭分明，絕不混為一談，并且每一個飯菜都有特定的位置，就跟席上的人一樣，什么年齡什么身份什么場合，該坐哪里都有講究，所以人常說“酒席宴前分貴賤”，而且沒坐席的人問坐了席的人“吃的啥席？”，坐了席的人有話可答，九到十三五個備選答案里必有其一。</p><p class="ql-block">“桌”無名稱，從菜到人，江湖亂點兵，菜不封頂，人無上下，廚師亂做，主家只顧掏錢，桌上的人張瓜子進店——給啥吃啥，有心者，大致品謀這一桌值五百或六百，吃一半倒一半，誰都不心疼，要說心疼，掏錢的略有感覺，但臉早已打腫了，不是胖子也像個胖子。再也沒人問吃啥席了，吃席人也不知道吃啥席了。桌是圓的，這桌就像人一樣，圓滑一點，圓潤一點，倍受青睞，與人相見，面面春風。席是方的，方方正正。雖有梭有角，有規(guī)有矩，但不合時宜，必然淘汰。</p><p class="ql-block">由鎮(zhèn)原的喜鵲酒，聯(lián)想到環(huán)縣的葡萄糖。多年前去縣醫(yī)院，周末當醫(yī)院司機的同學家來幾個大夫，都是他的朋友，林大夫講，“新生事物遍地花”那些年醫(yī)院有了藥廠，藥廠制出的葡萄糖液體，肉眼隔瓶看見扯線絲，院長（那時叫主任，革委會主任）還讓給病人用，他說我沒那膽量，要用你自己用。林大夫是上海人，真正的科班出身。由這藥廠又聯(lián)想到我們大隊的5406菌肥廠，明明是土，各生產(chǎn)隊得用驢往回馱，清楚記得是批林批孔那一年的事，因為“廠”就在學校的幾孔閑窯洞，我是被老師們稱著“高年級”的學生。幾試管“菌苗”就從窯洞“制”出，一個廠長一個工人都是本大隊社員，稍有點氣味的菌苗拿出校門外朝土堆上一灑，來人敲碎土塊裝進口袋，抬上驢背，瘦驢被壓得栽趔趄，負重必須得前行，屁股上跟的是鞭桿。學校的前身是已經(jīng)撤銷了的碾盤嶺人民公社，十一孔窯洞呢。學生娃們整天有看頭，比《刻舟求劍》有意思得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同樣是喪事，去的路上，我想到了母親，想昨夜的夢，昨夜夢見母親了，夢中母親比過去和顏悅色。兩個夢境，既有階段又有連續(xù)性，而且夢中我明明知道母親已經(jīng)去世了，我還在陽間，也并不害怕，母子的親熱程度前所未有。母親穿戴整齊，兩個場境穿戴一致，并不是她臨終所穿戴的壽衣，生前也沒有穿過這樣的衣服，具體說了些什么，醒來已經(jīng)忘的差不多了，似乎說她在哪里替什么人做飯，我醒了，看手機，十二點過一點。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做夢見母親的夢，一次都沒有夢見，昨夜終于夢見了。夢畢竟是夢，夢有跳躍性，一會兒在這，一會兒在那，地方很生疏，反復憶，半記半忘。醒后在想一個問題，母親說她替什么人做飯，母親咋這么命苦，到哪里都是受苦人，我心里好痛。</p><p class="ql-block">睡不著，就聽講張學良的視屏，講到于鳳至一九四零年因病老蔣網(wǎng)開一面放他去美國，病是左乳房乳腺癌，那時她才四十三歲，為了營救小他三歲的小弟丈夫，奮斗了一生，終沒有等到圓滿結(jié)局，這是后話。手術后為了不坐吃山空，先炒股，后搞房地產(chǎn)，都賺了，蒼天有眼。光有錢不行，還得風雨無阻上街頭演講，制造輿論，終于引來媒體，得到國際社會的關注與同情，老蔣有了壓力，就逼張學良離婚，取消她合法妻子的地位，使她說話沒了份量，打官司沒有資格……聽著聽著，聽睡著了。再入夢，居然見到了張學良。</p><p class="ql-block">今天一直想做夢這事，拋開張學良，單說母親。母親的盡七紙是十七在她的墳頭燒的，昨天是二十四，又是一個七日，這做夢的時間日期真的是巧合嗎？數(shù)字“七”到底有什么特殊性和周期性？老人去世后為什么紙錢燒過第七個七就叫盡七再不燒了？留傳下來的風俗，古人一定有他的理論根據(jù)?；蛟S從這邊到那邊，看似很近，實則遙遠，處處關卡，鬼鬼把關，若不暗送點銀兩打點，路路不通，如期是不能到達的，所以子孫們必須定期補足費用？或許這期間已故者的靈魂有一半還在人間，到了盡七，七七四十九天，對人間的留戀是徹底的絕望了？沒有了指望的指望，或許就是新的指望，所以母親才在第八個七日，出現(xiàn)在我的夢中，或許她真真切切的到了另一個世界，才有能力托夢給她心愛的兒子？胡思亂想，胡亂推斷。</p><p class="ql-block">母親去世后，我的右耳出現(xiàn)了問題，猛然聽不見了，左耳早在零五年前后就發(fā)現(xiàn)有問題，這下徹底完了，成為真正的聾子了。母親是隔開我與死神的一道高墻，這道墻不在了，我與死神近在咫尺。父親還在，但他似乎沒有保護我的能力，所以我必須自衛(wèi)，要自衛(wèi)，首先得振作。得向于鳳至學習，雖歷經(jīng)風雨，飽受磨難，信念一點都不動搖。她在目送完老蔣小蔣之后，雖沒有等到在丈夫九十歲壽辰上去臺北祝壽團聚，但她在美國為丈夫購置的豪宅別墅卻等到了自由后的丈夫。</p><p class="ql-block">我呢？肯定有信念，有目標，有盼頭，九十不敢想，必須超過七十多的平均壽命，目標不遠大，也不渺小。人有目標才奮斗，奮斗才能活，所以人常說“人挪一步活”?！芭病本褪莿訌棧褪菉^斗，奮斗固然有艱辛的內(nèi)容，卻包含充實的成份，也只有奮斗才能夠把欲望變成現(xiàn)實。欲望實現(xiàn)了就是享受，是另一種方式的享受。人各有志，審美觀點不一，價值觀念不同，榮辱感覺也大不一樣。古人云：“道不同，不相為謀”，今人說三觀不同，不相為伍?；ヂ?lián)網(wǎng)興起后，建立了各種各樣的“群”，雖群群有特色但都是人以類聚。我是放羊人，三句不離本行，在圈里山羊綿羊混為一群，出了山，山羊一群，綿羊一群，分道揚鑣，各奔所好。羊數(shù)壓縮了，倒不好弄了，個個都是猴，過去沒毛病的，現(xiàn)在毛病都出來了。今天下午就把我整損了，攆了幾塊苜蓿地都不扎站，有毛病好，趕回羊圈，倒些鍘細的干玉米稈吃去，不信你還跑的爭。看是你爭還是我爭？鞭把攥在我手里，就意味著重權(quán)在握，權(quán)力是至高無上的，既有理智純潔的高尚，也有蠻橫無理的下流，再騷情我就賤送給羊販子，讓你們都享福去。</p><p class="ql-block">氣上來了，說些氣話。雞呀，鴿呀，羊呀，貓呀，狗呀，蜂呀，愛玩弄，若不給日的兩頭再帶點夜，還忙不過來?？嗝?，也沒誰逼著，自做自受，心甘情愿。就這，半夜里還沒瞌睡，胡亂寫話，自我陶醉，雖恬不知恥卻樂在其中。五月三號，家里來了還不是親戚的親戚，吃飯喝酒開玩笑，我說“你來自鐵人故鄉(xiāng)，我也是鐵人”，“我這里雖然干山苦嶺，卻是大后方，是南泥灣”，他拍拍我的肩，說“好心態(tài)，好作為，作風優(yōu)良，精神可嘉，但得愛護自己，給孩子們減負，就憑這，喝酒”。</p><p class="ql-block">人有見面之情，短暫相處，什么品質(zhì)已心中有數(shù)。半年之內(nèi)，我要辦成一件大事，了卻一樁心愿。人確實老了，但心情不能老，重責在肩，心頭有愿，任重道遠。生命苛刻，求不到長度的時候，就求寬度和廣度，人挪一步，其樂無窮。</p><p class="ql-block"> 2025.5.22子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