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圖 片：致謝網(wǎng)絡(lu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音 樂：漁舟唱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撰 文：三水書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今日小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麥芒在晨露里泛出銀光時，江南的桑葉也正肥。這個時節(jié)的陽光像被絲絹濾過，暖意里沁著清亮。莊稼人彎腰撥開麥穗，青黃的籽粒臥在掌心，宛如尚未出閣的姑娘，羞答答含著三分余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輩們總說，二十四節(jié)氣里藏著天地人間的密語。小滿者，物至于此小得盈滿。江南的蠶繭開始吐絲，蠶農(nóng)會在蠶神廟前供上三牲，看白繭如雪落滿竹匾竹席；而江淮平原的麥浪沙沙作響，莊稼漢喜歡蹲在地頭抽旱煙，煙圈纏繞著尚未定型的麥香，溢蕩著豐收在望的喜悅。這些將滿未滿的物候，恰似宣紙上未干的墨跡，留白處自有初夏特有的萬千氣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莊里鎮(zhèn)街的早茶鋪，陣陣茶香飄逸而出。茶客們談?wù)撝靶M動三車”的古諺：水車轆轆轉(zhuǎn)動，油車吱呀榨油，絲車紡出銀亮的絲線……轉(zhuǎn)動的韻律，合成了大江南北、江淮腹地農(nóng)耕文明的交響曲。最有趣的當(dāng)屬祭車神的古老習(xí)俗，農(nóng)家人把魚肉香燭供在破舊的水車旁，清水潑向斑駁的木輪，仿佛在與天地討價還價：再給三分雨水，再留七分晴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苦菜在田埂上開出星星點點的小白花。很小的時候，記得母親總在這個時候挎著竹籃，采回帶著泥土腥氣的野菜。焯水后的苦菜拌上麻油，苦澀里滲出清甜，像極了生活的原味。《詩經(jīng)》里"采苦采苦"的吟唱，穿越三千年風(fēng)雨，依然在五月的暖風(fēng)里飄蕩。老人常說吃苦菜能清心火，或許這節(jié)氣本就忌諱焦躁——當(dāng)年聽老爸說過，麥子灌漿時最怕干熱風(fēng)，人又何嘗不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里下河港汊的蘆葦蕩里，漁人正在修補(bǔ)蝦籠。柳條編織的籠眼疏密有致，既要攔住肥美的青蝦，又要漏走未成形的幼仔。這種取舍的智慧，在水網(wǎng)交錯的下河人家已流轉(zhuǎn)千年。水都市場的攤主守著滿盆的螺螄笑：“清明螺抵只鵝，小滿螺賽參湯”，這個時節(jié)的螺螄肉質(zhì)最是豐腴，卻又未到產(chǎn)卵的臃腫時節(ji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古書里記載的小滿“三候”，像三折屏風(fēng)漸次展開——“苦菜秀”，昭示著萬物生長的倔強(qiáng)；“靡草死”，演繹著新陳代謝的莊嚴(yán)；“麥秋至”，是謂北方人把初夏喚作“麥秋”，這時空錯位的命名里，藏著莊戶人家對圓滿的敬畏。就像農(nóng)諺說的“小滿不滿，芒種莫管”，未達(dá)極致的飽滿里，藏著繼續(xù)生長的可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年輕時總想十全十美，老了才懂：小滿才是真智慧。我這才注意到：時節(jié)更遞，小暑后面有大暑、小雪后面有大雪、小寒后面有大寒。唯有小滿后面無大滿！古代先賢最讓人佩服：人生不必太滿，小滿即是圓滿。有句話說得很到位：物質(zhì)小滿是案頭清供，勝過金玉滿堂；情意小滿是燈火可親，勝過高朋滿座；志趣小滿是半卷閑書，勝過功名滿懷。如此說來，人生最美是小滿——做事別太滿，留點退路；說話別太絕，留點情面。在小滿足中方能收獲大幸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黃昏時分，站在通揚(yáng)運河石橋上，看過往船只犁開水波，吃水線離船舷始終保留三寸距離。這分寸感讓人想起宋人瓷器中“雨過天青云破處”的釉色，想起江南園林里“看山樓”借景的巧思，想起祖輩常用的那老煙槍，煙鍋里永遠(yuǎn)只裝七分煙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誰說不是呀：小滿如人生，懷七分將滿的歡喜，存三分未盡的期待，在滿與未滿之間，與萬物你我共赴生生不息的輪轉(zhuǎn)。有詩云：</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花未全開月未圓，</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半山微醉盡余歡。</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何須多慮盈虧事，</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終歸小滿勝萬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哦，想想也是：小滿時節(jié)的天光云影，原是一曲留白的樂章……</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