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池塘邊，柳樹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知了在聲聲地叫著夏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今天早上，萬家華的老同學王澤棟（現(xiàn)在他改了名字叫王哲東）來到了萬家莊，兩人相約一起在村東的大池塘里洗個澡，洗去一身的塵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明天上午，親愛的王哲東同學將步入考場，參加1989年的全國高考。</p> 第186章 高考逸事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烈日炎炎，酷熱難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萬家莊的池塘邊，葉子幾乎被曬焦了的大柳樹上，傳來了震天的蟬鳴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從柳條的縫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群群黑色的知了排著隊，趴在曬裂了皮的樹干上，鼓著肚子，拼命地嘶喊著，“知了——知了——”，“熱啊，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蟬聲漸歇之時，有幾只紅色的蜻蜓，從西邊菜地的草叢里，翩翩地飛進了池塘。它們先是在水面上空，輕盈地盤旋了一會兒，很快便低飛著掠過水面，然后會聚到了塘中的一片浮萍周圍，小心翼翼地用尾巴點著白花花的水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忽然，一股微風拂過，水波輕輕蕩漾，蜻蜓的翅膀被微風掀起，立馬亂了陣腳，倏忽一旋，被風吹飛到了大水塘的柳蔭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柳蔭下的水塘里，萬家華正兩手緊緊地攥著岸邊的老柳根，仰面浮躺在水面上，靜靜地瞅著上面的柳梢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看到，一只黑色的鳴蟬正趴在上面的樹干上，一邊嘶鳴，一邊悄悄地向蔭涼里移動，不時地還會翹起尾部，噴灑出一股股的細雨：打了蔫吧的柳條，就像個漏風的簾幕，縫隙里透著明晃晃的光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剛剛飛過來的幾只紅蜻蜓，就像一群漂亮的美女演員，突然闖入了正在放映的鏡頭中，倩影恰恰落在了萬家華的視野里。它們在光影里，優(yōu)雅地振動著翅膀，翩翩起舞，肆意地上下翻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家華！你干啥哪？怎么突然沒有動靜了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萬家華看得正入迷的時候，他身邊的王哲東忽然從水里站了起來，急切地問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哪！”萬家華從水里揚起頭來，沖著他噥了噥嘴，眼光向上一忽閃，“瞧那里，紅色的——蜻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有啥好看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沒品味!多好看的小精靈啊！就像一群小仙女?！?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呵呵——，你沒犯花癡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犯什么花癡呢？兄弟，你看看——，它們婀娜多姿，紅艷艷的樣子，像不像山金芝的小蠻腰?！?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家華！你行??！考上了中專，還挺膽肥了啊，兄弟我的女人，你也敢瞎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再瞎想也沒機會了，你小子——，今年的高考都預選上了，已經(jīng)是很牛逼啦！明天，你上了考場，一定要認真審題，我保證你能考好。只要你能考上大學，山金芝嫁給你，那可就是板上釘釘，十拿九穩(wěn)的事了?！?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謝謝哥哥的吉言，一切還得高考完才能知道，命運之神啊，請您眷顧我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自信點??！憑你的成績，一點問題也沒有！請把心放到狗肚子里去吧?！?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看招吧——你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哲東的胳膊猛地揮出，兩掌擊打在了水面上，一道水波揚起，唰地飛向了空中，那幾只優(yōu)雅的蜻蜓猛然遭到了水流的攻擊，立馬慌作一團，撲閃著翅膀，倉皇失措地又飛回到菜園子里去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哥，我真后悔當年沒有跟你學?。‘敃r我連中專預選的邊都沒有撈上，就傻呵呵地放棄啦！我親愛的山秀芝（后來改名山金芝）啊！你千萬不要拋棄我?。 ?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還山秀芝哪？不是山秀芝這個狐貍精，就你這鬼機靈的樣，早考上中專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哥，大哥，我的親哥!說實話，你吧？在學習方面，我是挺服你的！可談戀愛，你就是個小弟弟啦！書呆子一個！除了會學習，啥也不敢干?！?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說對了！我真得是啥也不敢干，我要是考不上學，以后的路，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走——，你看我這小樣，能出去打工掙錢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果你考不上學，你也可以去當兵啊！現(xiàn)在的姑娘都喜歡當兵的。山秀芝說了只要我當了軍官，她爸媽那邊不是個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兄弟，現(xiàn)在——，山秀芝在安德紡校，洋氣著呢！你不擔心嗎？如果你考不上大學，她還能看得上你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會說話嘛？我必須的考上！我們的感情似海深，你萬家莊的這點小坑水太淺啦！沒法比?！?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小子，一天油嘴滑舌的，山秀芝還是?；模∥揖图{悶，她怎么會讓你小子給迷倒了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哥！這就叫魅力！你兄弟我有男子漢大丈夫的氣質(zhì)！看！像唐國強不？還有佐羅！高倉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哲東的胳膊架在水面上，鼓著腮幫子，對著水面，大口地吹著水泡泡，嘴里嗚哩哇啦的亂叫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弟弟，我——，文武全才，打籃球咱可是有名的中鋒，敢打敢沖，這樣的男人，哪個女孩子不喜歡！秀芝的板報哪期還不是我替她做的，她那插板畫的五筆撇蘭，嘿嘿——，那都是我手把手教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得了吧你！給你個棒槌，還真讓你當針了！吹！吹!吹破天吧！還手把手教的！你怎么不吹，你兩個人還親嘴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哥！這你也知道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知道個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哥，我是真親過她的，我告訴你，這是我們的秘密——。你可不要在外亂說啊!電影《戀愛季節(jié)》你看過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沒看過？學校沒組織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書呆子！86年，我們倆人偷偷地去縣城電影院就看過！真帶勁，滿街都是紅裙子。我倆當時就坐在劇場中間，我一直想拉她的手，可就是不敢，直到散場了，我才敢順著鐵路，偷偷地要把她送回家?！?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哲東激動地講述著他的愛情故事，完全忽略了萬家華的存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哥哥，我們一前一后，走啊走啊，走——!突然，胡同口跑出來一只大狼狗，呲著牙，咧著嘴，汪汪亂叫。秀芝嚇得一下子就撲到了我的懷里，渾身發(fā)抖，就像一只可愛的小兔子，啊——!機會來了，我趕緊抱著她俯下身子，摸起來一塊石頭，趁狼狗一愣神的功夫，石頭就砸在了狗腦袋上，狼狗嗷的一聲，嚇跑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狗跑了，你的戲也就沒了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樣！我當時一把就攥住了秀芝的手，她身子一哆嗦，我就親到了她臉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還是沒親到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哥！你不要這么無恥好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無恥！你還流氓哪！你那時還是一個初中生，就敢下手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真是給你無法交流，你就是一個書呆子！我們現(xiàn)在好著呢！從那以后，我們有空就去縣城看電影！不過，她考上紡校后，我的高中生活啊！就黯然失色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今年能考上大學最好！到時就不用擔心秀芝跟別人跑了！不過，我告訴你，大城市改變?nèi)耸呛芸斓模∥覀冊诎驳聲相l(xiāng)的時候，我們糧校的一個老鄉(xiāng)，看到山金芝，眼珠子都直了，滿眼冒綠光?！?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哥，你是跟我有仇嗎？你是不會說話，還是嚇唬我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咱倆是沒仇！我不是替你們擔憂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還差不多！咱可是親兄弟?。∧銈兌荚谝粋€城市，你可得替我看好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兄弟，我和秀芝是在同一個城市不假，但是，我們可不在一個學校?。 ?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沒關(guān)系的，我已給她商量好了，今年，只要到了分數(shù)線，我首先選擇報考軍校?！?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萬家華蹭的從水中竄了出來，他真得有點受不了，這個小子也太媽的自戀，太煽情了吧!</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哥，你別跑啊，我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媽說，馬上就會有人來您家給你提親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什么？哲東，你要是敢胡說，我可敢揍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為什么揍我？你知道是誰嗎？晴晴！康晴晴！聽說她爸可是你的恩人哪！你好意思拒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萬家華聽了王哲東的話，慢慢地坐到了陰涼的石頭上，靜靜地看著他。王哲東從岸邊爬了上來，抖了抖濕漉漉的頭發(fā)，穿上了衣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哥！你不同意嗎？這可能不行吧！人家會說你忘恩負義的，她爸這幾年，沒少給你操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還有這事？我怎么不知道?！?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不？我明天就要高考了嗎，回家來休息一天，也是才聽我媽說的?！?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萬家華沉默著，他內(nèi)心的平靜似乎被什么東西一下子給打破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怨我多嘴多舌，還以為是真的呢！我媽還說，你都去她家相親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為什么會有人這么說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哥！你是真憨？還是學傻了？咱老家的風俗習慣，難道你真的不懂？”</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哲東像看怪物一樣盯著家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家華哥，你現(xiàn)在考上了中專，是吃國糧的人。給你提親不是很正常嗎？晴現(xiàn)在也在縣經(jīng)貿(mào)局的廠子里上班，她是個正式工，也吃國糧！再說，她爸還是咱孟集鄉(xiāng)的領(lǐng)導----，哪里配不上你呢？我就不明白了。噢！難道說——，你在學校談戀愛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走吧！咱們趕快回家！你不要再瞎說了！更不要對別人亂說，這是根本沒影的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走走！我必須馬上回家，得趕緊收拾東西，我爸還急著要送我去考點哪！”</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哲東穿上涼鞋，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忽然覺得又想起了什么，身子停了下來，小聲地解釋了一句，“家華哥，我說的話，你也不要當真，我媽說，她也擔心，怕這是從康家海那邊傳過來的謠言，本來不讓我亂說的。你一提秀芝，我就急眼了，嘿嘿——，你明白的?！?lt;/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傍晚的時候，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天氣終于涼爽了下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七號，八號，九號，高考的這三天里，天氣看樣子是不會再熱得要人命了。就目前的氣溫看，哲東兄弟只要能夠正常發(fā)揮，就一定能夠考上大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萬家華看著陰暗天空中的匆匆行云，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是那么異乎尋常的出奇平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突然眼前一道閃電劃過，遠方隱約的傳來了轟隆隆的雷聲。萬家華的腦海里好像也劃過了一道亮光，光影里還映著一個美妙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就是王哲東兄弟的戀人，安德紡校的?；?，她的名字叫山金芝，又叫山秀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喜歡電影上的紡織女工，覺得自己帶著圓圓的衛(wèi)生帽，圍著雪白的小裙子，在明亮的電燈下，看著那么多的織布機，唰唰，太陽太陽像一把金梭，月亮月亮像一把銀梭，她就像一個心地純潔的快樂小仙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金梭和銀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日夜在穿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時光如流水督促你和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年輕人別消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珍惜今天的好日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好日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來----來---來----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就是山金芝最喜歡的歌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