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前輩文化人中，我素來敬重田漢先生。這不僅因為田漢與聶耳合作，譜寫了唱響華夏的《義勇軍進行曲》——這首名曲傳唱近一個世紀，定為國歌，對國人的激勵和鼓舞之大，堪稱曲中之冠。田漢值得后人敬重的理由有許多，其中最值一提的有兩條。其一，此公被譽為當代關(guān)漢卿，對中國的戲劇和電影功莫大焉。其二，田漢有傲氣，更有傲骨。晚年不屑于曲意逢迎，我行我素，我自為之，不說或少說違心之言，不做或少做違心之事，在當時特定的歷史背景下，殊為難得。田漢最終病卒獄中，令人扼腕嘆息。</p><p class="ql-block"> 記得讀高中時，我和文友們喜歡創(chuàng)造社諸君子的作品，尤喜郭沫若早期詩歌，如《鳳凰涅槃》、《爐中煤》等。也愛讀他的話劇，如《屈原》、《棠棣之花》等。田漢與郭相比，才情似乎稍遜，其劇作《名優(yōu)之死》、《獲虎之夜》固屬上乘之作，但與《屈原》相比，感覺少一點奔騰澎湃的激情，多一些憐憫蒼生的情愫。后期的作品則不同。郭沫若寫《蔡文姬》，無非是秉承上意，為曹操翻案。詩歌更不用說，借用此公自己的話，便是“郭老郭老，詩多好的少”。田漢晚年公開發(fā)表的詩作幾乎沒有，但他的絕筆《謝瑤環(huán)》卻是一臺精彩的收官大戲，向世人展示了這位戲劇大師的錚錚鐵骨。</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謝瑤環(huán)》寫的是女皇帝武則天執(zhí)政時的故事。謝是一位宮女，才貌雙全，膽識過人，頗受武則天器重。彼時，皇親國戚勾結(jié)江南豪強，兼并霸占土地，百姓流離失所，民怨鼎沸。謝瑤環(huán)祖籍江南，了解民情，在宮廷上與武則天的侄子梁王武三思發(fā)生激烈爭論。武則天信任謝瑤環(huán)，賜給她尚方寶劍，改名謝仲舉，女扮男裝，巡按江南。</p><p class="ql-block"> 謝瑤環(huán)微服私訪下江南，在蘇州伍員廟內(nèi)遇到激烈沖突。武三思之子武宏伙同御史中丞來俊臣的外甥蔡少炳，在光天化日下強搶民女，被江湖義士袁行健制止。武宏和蔡少炳倚占人多勢眾，對袁行健動武，被袁打得落花流水。謝瑤環(huán)出面制止爭斗，將一行人帶到巡按衙門審訊。大堂上，兩個官二代氣焰囂張，根本不把謝瑤環(huán)這個欽差大臣放在眼中，繼而大鬧公堂。謝瑤環(huán)忍無可忍，亮出尚方寶劍，斬蔡少炳，杖責武宏。一時間正氣伸張，百姓額首稱慶。</p><p class="ql-block"> 謝瑤環(huán)與袁行健互相傾慕，結(jié)為八拜之交。在一個“月移花影動，風送暗香來”的夜晚，袁行健無意中發(fā)現(xiàn)謝瑤環(huán)是女兒身，于是傾心相訴，訂下白首之盟。</p><p class="ql-block"> 武三思和來俊臣深恨謝瑤環(huán)，將武則天“待朕思之”的口諭篡改為“代朕誅之”，率禁衛(wèi)軍下江南將謝捕獲。大堂上，酷吏來俊臣使用“玉女登科”、“仙人獻果”、“鳳凰展翅”、“猿猴戴冠”等酷刑，對這個弱女子百般施虐。面對皇親和酷吏的淫威，謝瑤環(huán)寧為玉碎，不愿瓦全，堅拒強加給她的莫須有罪名，發(fā)出了“變厲鬼也要與權(quán)奸們周旋”的錚錚誓言。最終，謝瑤環(huán)在公堂上被活活打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武則天聞訊駕幸江南，但斯人已逝，物是人非。冥冥之中，謝瑤環(huán)托夢給武則天，勸她體恤民困，嚴懲兇頑。“若不如此，只恐天下從此便多事了”。 </p><p class="ql-block"> 這個劇本寫于1961年，作者憂國憂民的情懷得以淋漓盡致的闡釋。此劇由中國京劇院首演，云南京戲名家關(guān)肅霜多次演出過。記得關(guān)肅霜扮演謝瑤環(huán)，身披枷鎖，一句響遏行云的[高撥子導板]：“忽聽得堂上一聲喊，來了我忠心報國的謝瑤環(huán)”，臺下掌聲雷動，經(jīng)久不息。</p><p class="ql-block"> 《謝瑤環(huán)》演了半個世紀，文革中被誣為毒草，文革結(jié)束后又重新上演。遺憾的是，現(xiàn)在上演的《謝瑤環(huán)》版本，將令人震撼的悲劇結(jié)局改成大團圓收場，謝瑤環(huán)受刑未死，與袁行健結(jié)為伉儷。這個結(jié)局改得不好，沖淡了原劇的悲劇氛圍，有點“狗尾續(xù)貂”的味道。田漢先生九泉有知，必定搖頭嘆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