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中篇紀實小說】熱血朝陽（上）</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韓際中</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夜襲科洛</p><p class="ql-block"> 茫茫的小興安嶺，它的余脈延伸到嫩江邊，和大興安嶺在這里融為一處。大、小興安嶺的夾角形成了剪刀狀，剪刀口處有一座小城——嫩江縣。嫩江縣北依大興安嶺，南面延伸著廣闊的松嫩平原。煤炭、銅、鐵等礦產(chǎn)資源豐富，偽滿時期，這里曾經(jīng)是日軍重點駐兵和掠奪資源的地方。不但建有火車站，大量煤炭、木材、礦石在這里源源不斷地運往日本國內(nèi)，而且建有飛機場十余處。機場車站附近都設有兵營，駐兵少則幾十人，多則幾百人。日軍加強這里的軍事力量的目的，一方面圍剿和打擊抗日武裝，同時也為下一步配合德國入侵蘇聯(lián)做戰(zhàn)略準備。</p><p class="ql-block"> 1940年7月的17日傍晚，嫩江科洛偽警察所里，傳出高亢的二人轉的演唱聲，女人的聲音甜美，男人的聲音豁亮，只聽到男演員唱道：</p><p class="ql-block"> 金烏墜地玉兔升，</p><p class="ql-block"> 寒來暑往夏復冬。</p><p class="ql-block"> 古往今來多少事？</p><p class="ql-block"> 是非成敗后人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接著女聲唱道：</p><p class="ql-block">我不唱花木蘭從軍十二載，</p><p class="ql-block">也不唱蔡文姬十年歸漢廷。</p><p class="ql-block">我不唱穆桂英大破天門陣，</p><p class="ql-block">也不唱梁紅玉擊鼓戰(zhàn)金兵。</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臺下有一個吊兒郎當?shù)膫尉?，忍不住冒出了一句：“他媽的！唱了一堆，都是一幫老娘們！? </p><p class="ql-block">“哈哈哈！”其他警察哄笑起來。</p><p class="ql-block"> 在臺下正中間坐著一個大塊頭，他是偽警察所長關化廷，他先前聽著也有些不愿意，正好大家哄笑之后，他開腔說到：“唉，我說唱二人轉的。老子請你們來，就想聽一出完整的戲，你麻了巴子地，這也不唱，那也不唱，到底想唱點啥？”</p><p class="ql-block">只見女演員向臺下深深施了一禮，嬌聲唱道：“大人您不用急來不用忙，小奴家這就要跟你表表衷腸！”</p><p class="ql-block">男演員也隨聲附和唱道：“不用急來不用忙，老牛拉車你能坐得穩(wěn)穩(wěn)當當。”</p><p class="ql-block"> 關化廷聽他們這樣一唱被逗樂了，臉上的褶子都綻開了花，露出得意的笑容。在日本人面前，他成天賠著笑臉裝孫子，實際他內(nèi)心里也是壓力巨大，稍有大意小命就得賠進去。今天趁日本人不在，沒有人監(jiān)督，他派手下一個警察把街上那兩個唱二人轉的帶到警察所來，全所警察都聽聽戲，難得樂呵樂呵，放松放松。</p><p class="ql-block"> 只見這對男女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裝，清了清嗓子，然后唱道：</p><p class="ql-block">楊四郎身在北國眼淚汪汪，</p><p class="ql-block">深夜里睡不著想念爹娘。</p><p class="ql-block">多年來隱姓埋名化名木易，</p><p class="ql-block">思故土、念家鄉(xiāng)愁斷肝腸。</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二人轉漸漸進入了劇情，偽警察們也被楊家將的忠烈情節(jié)所感染。聽得也是如癡如醉。連聲拍手叫好，尤其是女演員扮演佘太君的一段唱詞，使人動容：</p><p class="ql-block">老令公為護駕兩狼山困守，</p><p class="ql-block">他碰死在碑前尸骨在幽州。</p><p class="ql-block">大兒郎代宋王被亂槍刺死，</p><p class="ql-block">二兒郎被敵軍馬踏荒丘。</p><p class="ql-block">三兒郎槍挑敵營剁成肉醬，</p><p class="ql-block">五兒郎淚灑寺廟苦度春秋。</p><p class="ql-block">六兒郎鎮(zhèn)守邊關有家難奔，</p><p class="ql-block">七兒郎搬救兵被亂箭刺喉。</p><p class="ql-block">楊家將滿門忠烈沒有孬種，</p><p class="ql-block">只有你貪生怕死把威名丟。</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聽到這里，偽警察們聯(lián)系到自己的處境，也感到慚愧，紛紛低頭，還有人偷偷抹著眼淚。</p><p class="ql-block"> 正在他們放松警惕之時，只見剛才唱二人轉的一對男女突然從腰間掏出手槍，男演員對著天棚“咣”就放了一槍，面對這些偽警察厲聲喝道：“不許動，我們是東北抗聯(lián)，誰敢動就打死誰！”</p><p class="ql-block"> 原來這兩個唱二人轉的是喬裝打扮的抗聯(lián)第三路軍三支隊的戰(zhàn)士，男的叫姜繼武，女的叫喬燕。假借唱二人轉之名混進了警察所里。</p><p class="ql-block"> 偽警察們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聽從這兩個抗聯(lián)戰(zhàn)士的擺布，把雙手舉過頭頂。他們心里明白，步槍都掛在東邊的大墻上，現(xiàn)在取也來不及了。</p><p class="ql-block"> 有一個偽警察不冷靜，想冷不防沖出去。結果離門還有兩步遠，就被女戰(zhàn)士一槍擊中了腦殼，當場斃命。</p><p class="ql-block"> 其他偽警察看到這種情景差點沒嚇死，渾身篩糠，乖乖聽話，舉著手蹲在墻根處。關化廷表現(xiàn)的比較冷靜，主動上交了手槍，還對手下的警察說：“弟兄們，誰也別動??！咱們都是中國人，咱們現(xiàn)在就聽抗聯(lián)的，抗聯(lián)讓咱干啥咱就干啥。”</p><p class="ql-block"> 隨后女戰(zhàn)士打開門，放進來幾十名抗聯(lián)戰(zhàn)士，收繳了警察所里的全部武器彈藥和軍用物資。二十多只步槍，幾百發(fā)子彈，還有服裝、棉被等。</p><p class="ql-block"> 三支隊政委趙敬夫?qū)λ麄冞M行訓話：“我們是東北民主抗日聯(lián)軍，今天來看望大家，就是想給大家提個醒：我們都是中國人，中國人不打中國人，你們不能幫助日本侵略者欺壓百姓，為虎作倀。日本人在這里是呆不長久的。今天留你們一命，就是讓你們今后好好做人，記住自己是中國人，不能做損害國家和民族利益的事兒。如果今后還有人繼續(xù)作惡，抗聯(lián)定取他狗命?！?lt;/p><p class="ql-block"> 三支隊隊長王明貴對戰(zhàn)士們說：“找繩子把他們捆上，這也是為了他們好，否則日本人來了，他們也沒法交差?！?lt;/p><p class="ql-block"> 于是大家找出繩子，把十幾個警察緊緊捆在一起。用破布堵上他們的嘴。</p><p class="ql-block"> 戰(zhàn)士們把警察所里的物資能搬運的都搬走了。還有一個意外收獲，就是在墻角發(fā)現(xiàn)了一臺油印機，看樣子還比較新，政委趙敬夫如獲至寶，心里想：這要是配置給總指揮親自授課的干訓班可解決老大問題了。馬上命令兩名戰(zhàn)士把它扛上，另外把幾摞子紙張也順便帶上。</p><p class="ql-block"> 在檢查到廚房的時候，戰(zhàn)士們發(fā)現(xiàn)一個躲在這里嚇尿了的廚子，問他話也說不出來，就是“哇哇”地比劃，戰(zhàn)士們也把他綁了，只是沒有綁緊，尋思他一個廚子能有多大本領？時間長了還能把那些警察的繩子解開，否則幾天解不開繩子不得餓死他們！所以告訴這個廚子：“你就呆在這里，不許動！如果出門，就會有槍子兒打死你！”</p><p class="ql-block"> 這個廚子嘴里“哇啦哇啦”地叫著，又頻頻點頭。</p><p class="ql-block"> 戰(zhàn)士們還真是低估了這個人，對那些警察的擔心也是多余的。這為后來埋下了巨大隱患。原來，這個廚子是裝的啞巴，他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廚子，而是日本人安插在警察所里的一個眼線。如果發(fā)現(xiàn)重要的事情，他可以通過他在廚房里藏匿的發(fā)報機向嫩江縣城的鬼子通風報信。</p><p class="ql-block"> 這個眼線看見抗聯(lián)隊伍走了以后，很快就解開了自己的繩子。他出去察看了一下抗聯(lián)戰(zhàn)士撤退的方向。然后找出電臺，向縣城的鬼子匯報了此事，然后把電臺藏好。最后才去把偽警察們的繩子解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惡狼追蹤</p><p class="ql-block"> 七月的朝陽山林木枝繁葉茂，在長滿密林的山間小路上奔馳著一匹快馬，騎手是抗聯(lián)三支隊中隊長劉中學，只見他背上背著馬槍，左手握韁繩，右手拿著馬鞭用力抽打著馬屁股，轉過山腳，進入密林，從密林間穿行，直奔大橫山而去。</p><p class="ql-block"> 距離他們身后大約有十公里左右，是隊長王明貴和政委趙敬夫率領的三支隊，他們也在大踏步前進。他們的后面緊緊尾隨著一支日偽森林警察討伐大隊。</p><p class="ql-block"> 這只討伐大隊剛剛組建不久，大概150人左右，清一色的槍騎兵，裝備非常精良。大隊長是渡邊一郎，副大隊長是臭名昭著的大漢奸董連科。</p><p class="ql-block"> 只見董連科身形魁梧，滿臉橫肉，一只獨眼，面露兇光。就在4個月前，三支隊采用“引蛇出洞”的戰(zhàn)術，將董連科帶領的嫩江森警大隊200人引調(diào)到朝陽山附近，對他們進行伏擊。200人的偽警察部隊遭到100人的抗聯(lián)圍殲，董連科幾乎全軍覆沒，讓他的顏面盡失。他還被打瞎一只眼睛，只帶領十幾個人奪落而逃，可以說吃了大虧。這次他是帶著復仇的心理追蹤過來的。他用一個單片的墨鏡遮擋，面相上更增加了幾分兇殘。</p><p class="ql-block"> 董連科本是土匪頭子出身，在這附近的山林里盤踞多年，對這山里的地形非常熟悉，有著豐富的山林作戰(zhàn)經(jīng)驗。他帶著他的隊伍投降日本人以后，因為他是一個山林通，受到日軍重用。他更加甘心情愿地為日本人賣命，成為鐵桿漢奸，是日本人的一條忠實走狗。</p><p class="ql-block"> 他常常以“私通抗聯(lián)”的罪名，肆無忌憚地欺壓百姓，橫行霸道，強奸婦女，殘害抗聯(lián)戰(zhàn)士的家屬。同時，他還幫助駐嫩江一帶的日軍出了很多餿主意和壞點子，可以說他比日本人還要作惡多端。在東北老百姓中流傳著一句話：“不怕日本人兇，就怕漢奸壞?！币驗槿毡救穗m然兇殘，他們不熟悉地形和老百姓的心理，還可以躲避。漢奸壞就不好辦了，老百姓連一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p><p class="ql-block"> 董連科就像一只惡狼，嗅覺特別靈敏。他始終覺得，在龍北一帶一定有抗聯(lián)的指揮機關。</p><p class="ql-block"> 他曾經(jīng)兩次派手下的小土匪，到龍鎮(zhèn)、沾河一帶去偵查，結果是一無所獲。但是，他還是不甘心。因為這種立功心切的心理，所以上次吃了大虧。</p><p class="ql-block"> 這次，他的隊伍鳥槍換炮，清一色的槍騎兵，這支討伐大隊，半數(shù)是日本兵，作戰(zhàn)素質(zhì)比他原來帶的窩囊廢警察高多了。他雖然是副大隊長，但在軍事行動上，日本人還是聽他指揮。</p><p class="ql-block"> 按理來說，他們能很快追擊上前面的三支隊。但是，這次他可算是長了記性，他跟大隊長渡邊說，不要輕易上當，否則容易遭到伏擊。只要緊緊咬住即可，很有可能會追蹤到抗聯(lián)的指揮機關。</p><p class="ql-block"> 三支隊隊長王明貴得到偵察兵的報告，說有日偽軍的尾隨。開始王隊長以為用幾個招數(shù)就可以甩掉這伙兒敵人的追擊。結果這股敵人死咬著不放，還不發(fā)起攻擊。王隊長又派兵偵察，了解到追擊部隊足有一百五十人之多，而且都是騎兵，能遠遠聽到戰(zhàn)馬的嘶鳴聲。三支隊僅僅一百多人，真要打起來自己并不占上風。</p><p class="ql-block"> 王隊長立刻嚇出一身冷汗，他立刻明白了：敵人的胃口可不只是自己這只小股部隊，如果再往前走，就離朝陽山總指揮部不遠了。</p><p class="ql-block"> 第三路軍總指揮部現(xiàn)在內(nèi)部空虛，只有總指揮李兆麟在為一部分軍政學員做短期培訓，所以王明貴果斷決定，派劉中學騎快馬飛馳回指揮部報告，通知指揮部立刻進行轉移。三支隊轉頭向東，吸引敵人的視線，牽引著敵人向小邊河方向追擊。</p><p class="ql-block"> 在這里又出現(xiàn)了一個叉子，政委趙敬夫覺得幾個戰(zhàn)士扛著油印機行軍很不方便，他和王隊長商量一下，他帶領這幾個戰(zhàn)士，從小道直接把油印機送回指揮部，掩埋好蹤跡，然后返回部隊參戰(zhàn)應該沒問題。王隊長覺得這樣也可以，就同意了。</p><p class="ql-block"> 殊不知，這一次的行動為指揮部的安全埋下了更大的隱患。</p><p class="ql-block"> 就在日偽森警討伐大隊向東追擊了一段時間以后，董連科這個漢奸就像惡狼嗅到了獵物的氣味了一樣，招呼向東追擊的部隊趕緊停下。</p><p class="ql-block"> 他小心地走到路邊的草叢仔細查看，他發(fā)現(xiàn)了兩棵樹之間的一處草叢仿佛有人趟過的痕跡，乍一看好像沒什么，也沒看到腳印。但是地上的草和平常有點不同，好像踩過去又扶起來的樣子。再往樹林里走50米左右發(fā)現(xiàn)了腳印。這明顯是埋蹤的手法，他以前當土匪的時候太熟悉這種做法了。而且這不是一個人走的，應該是四五個人。真讓這個漢奸猜對了，這里正是趙敬夫和幾個戰(zhàn)士送油印機趟過的路線。</p><p class="ql-block"> 董連科這老小子喜出望外，原來自己苦苦尋找的抗聯(lián)指揮機關大概就藏匿在這附近的大山中。</p><p class="ql-block"> 后面的渡邊大隊長策馬趕了上來，質(zhì)問董連科：“東桑，為什么不追擊了？”</p><p class="ql-block"> 董連科連忙向渡邊一郎一個鞠躬，激動地說：“報告太君，我現(xiàn)在有重大發(fā)現(xiàn)?！?lt;/p><p class="ql-block"> 渡邊一郎跳下馬來，牽著韁繩問：“有什么重大發(fā)現(xiàn)？”</p><p class="ql-block"> 董連科帶著渡邊又察看了一遍。渡邊贊嘆著說：“吆西，東桑，你真是大大的聰明！”</p><p class="ql-block"> 渡邊馬上命令董連科指揮部隊馬上采取行動，董連科命令部隊：所有馬匹留下，用五人充當拴馬樁，再留下四十人繼續(xù)向東追擊，阻止這股抗聯(lián)回援。其余人帶著全部武器參與圍剿抗聯(lián)的指揮機關。</p><p class="ql-block"> 董連科帶著隊伍走了大概四、五里路，看見大橫山就在眼前了。這個狗漢奸從小在這附近長大，他對這里的地形太熟悉了。這里面很容易隱蔽，抗聯(lián)的指揮機關肯定就在這里。</p><p class="ql-block"> 他命令部隊兵分兩路：由渡邊帶一部分人從山東面的山口進入，發(fā)起進攻；自己則帶著一部分人趟過庫楚河，從山北坡和山西坡進行迂回包抄。</p><p class="ql-block"> 渡邊也很鬼，他到達山東面以后，派幾個人繞過山南面的溝塘，在溝塘對面架起機槍，同時留下幾個人封鎖住出山的路口。部署完這一切以后，他才帶領隊伍沿著崎嶇的山路向山上搜索前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