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幾位臨終老人,一位是我所尊敬的趙老師,生前相當(dāng)健談,但到彌留之際早已失語,因肢體癱瘓也不可能提筆留言,面部表情豐富,證明老人神志清楚,只留兩顆清淚與我面對,滿腹話語難以表述,又見過幾位老人,情況差不多相同。口中不停嘟囔著,我們卻無法聽清想講些什么,人生痛苦至此,我想大概差不多了。 <p class="ql-block">趙中英老師當(dāng)年給我的信之一。(在武漢生活的她,在信開頭作了一首詩,把我的姓名鑲嵌其中)詩曰:</p><p class="ql-block">黃鶴一去不復(fù)返,</p><p class="ql-block">此地空余黃鶴樓。</p><p class="ql-block">歸云鐘聲傳千里,</p><p class="ql-block">佛學(xué)哲理明神州。</p> <p class="ql-block">回信章節(jié)一瞥</p> 古語說病來如山倒,許多人病倒是突然而至的,事先并不知道,想人生本來是這樣,來無人與你商量,去也無人提前告知,當(dāng)你想到要對在世之人關(guān)照點什么時,很可能已無法表達(dá)了。本來么,天有不測風(fēng)雨,人有旦夕禍福。誰能有先見之明呢? 我平生收到的第一份遺囑是我的好友芳給我的,那年這家伙才 30 多歲,渾身肌膚都透著青春活力,卻硬要將一份遺囑交到我這個大姐手里。理由很簡單,因她離異后適逢拆遷購房問朋友借了一些錢,她說自己一個人,萬一有個三長二短,出門被車撞了什么的,要對所借錢之人有個交代,白紙黑字上一筆一劃寫著遇萬一后托付我將現(xiàn)有住房賣掉,多少還債(還沒有忘記利息),多少留給兒子作撫養(yǎng)和教育基金等等,她姐姐那兒也留了一份,并進(jìn)行了公證。我當(dāng)時拿了這份囑托真是啼笑皆非,不收吧對不起她對我的這份沉甸甸的信任,收吧心里總有點不是滋味。我一向喜歡她的文筆,她給我的每一封信我都保存得很好,惟獨這封遺囑使我感覺為難,為難之余也很敬重她的做法。想這世上有多少未了的情,未還的債,能如此清楚地躍然紙上,這樣的人行事必然灑脫,為人肯定豪爽。幾年后,她還清了債務(wù),我登門將遺囑還給她,在彼此的笑聲中化為灰燼。 <p class="ql-block">渾身透著青春活力的呂成芳。</p> 就在芳給我遺書的那一年,我所認(rèn)識的一位熟人,因外出進(jìn)貨夜遇車禍瞬間車毀人亡,留下年輕漂亮的妻子抱著才出世的嬰兒嚎啕痛哭,也留下年邁的父母白發(fā)送黑發(fā),年輕能干的父親留下的資產(chǎn)如何處理?在飛來的橫禍面前,在彼此都失去親人的痛苦中,死者沒有留下任何囑托,而如果死者生前如芳那樣留有一紙遺書,事情馬上就會簡單容易得多。 我們身邊的人像芳這樣的做法是不多的,似乎總有點避諱,怕不吉利。這個問題多少讓人感到有點殘酷。而在國外就很平常了,公民成年后一般都立遺囑,國外很多人在出遠(yuǎn)門或乘飛機前都會立下遺囑,最近聽說國內(nèi)年輕人立遺囑的也多了起來,這些人大多事業(yè)有成,他們思想開放,不像老年人那樣忌諱死,我想還有更多的是他們對人生、對親人更懂得擔(dān)負(fù)起自己的責(zé)任。<br>而最近我突然發(fā)現(xiàn),身邊立遺囑的老人也明顯多了起來,特別是身體欠安的老人。遺囑的內(nèi)容多是委托親們在自己身體回春無望時,拒絕過度治療,拒絕開顱,切氣管等有創(chuàng)搶救,拒絕去ICO,愿意接受為減輕痛苦而采取的醫(yī)療措施,死后不設(shè)靈堂,不置墓地等等。從這些文字中,感覺老一代人對臨終的需求愈發(fā)清楚了。也許是看得多了,也許是聽得多了,與其到最后受盡病痛醫(yī)療之苦,人財兩空,不如自然接受歸途。<div><br>我想,這何嘗不是一種文明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