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在家里的沙發(fā)上，我數(shù)著老爸手上暴起的青筋，像干涸的河床蜿蜒在他日漸消瘦的皮膚上。靶向藥的藥盒堆成小山，那些五顏六色的藥片，本該是救命稻草，卻成了抽走他生機的鐮刀。每一次吞咽，都像在完成一場艱難的儀式，藥片滑進喉嚨的瞬間，連帶著他對食物的渴望也被一并吞噬。</p> <p class="ql-block">胸腔積液像一場永不停歇的雨，一滴一滴地抽走他身體里的養(yǎng)分。看著檢驗單上不斷下降的蛋白數(shù)值，我總想起小時候他把我扛在肩頭，寬厚的脊背像座巍峨的山?？扇缃?，曾經(jīng)能扛起整片天空的人，連坐起身都要費好大的力氣。</p> <p class="ql-block">疼痛是附骨之疽，日夜啃噬著他。深夜里，媽媽說常聽見他壓抑的呻吟，像受傷的獸躲在角落，月光爬上他蜷縮的脊背，他的白發(fā)在黑暗里閃著微光，像落了一層霜。那一刻，我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強大的父親，也會被病痛折磨得這般脆弱。</p> <p class="ql-block">他開始變得敏感又易怒，一句話不對就大發(fā)雷霆，轉(zhuǎn)身卻又偷偷抹眼淚。我知道，那不是他的本意。疼痛和絕望像潮水，將他一點點淹沒，他在黑暗里掙扎，卻找不到上岸的繩索。我握住他顫抖的手，那雙手曾經(jīng)溫暖有力，如今卻冰涼又嶙峋，像一片枯黃的葉子。</p> <p class="ql-block">“爸，別怕?！蔽逸p聲說，把他的手貼在我的臉上。他渾濁的眼睛里泛起淚光，像星星墜入深潭。我忽然想起小時候，每當我害怕，他都會把我摟進懷里，用胡茬扎我的臉，說：“別怕，有爸在?！?lt;/p> <p class="ql-block">如今，角色互換，我成了他的依靠。我開始學著他當年的樣子，笨拙地照顧他的飲食起居，陪他聊天解悶。我知道，在這場與病魔的拉鋸戰(zhàn)里，我能做的不多，但我想讓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p> <p class="ql-block">爸爸的身體每況愈下，疼痛像藤蔓一樣緊緊纏繞著他。靶向藥的副作用讓他失去了對美食的渴望，曾經(jīng)最愛的揪片子，如今擺在面前也只是輕輕搖頭。積液不斷帶走他身體里的蛋白，他的身形愈發(fā)消瘦，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p> <p class="ql-block">我看著他一天天變了模樣，曾經(jīng)堅毅的眼神里多了幾分無助，常常毫無征兆地落淚。有時只是因為一個小小的不順心，就會突然發(fā)火。我知道，這不是他的本意，是病痛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p> <p class="ql-block">爸爸，您不要害怕，不要難過。您護我長大，我定會陪您變老。希望奇跡能夠降臨，讓您的病痛消散，讓您重新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時光啊，請再慢些吧，讓我有更多的時間，好好陪陪我的爸爸。</p> <p class="ql-block">我多希望時間能走得慢些，再慢些，讓我能多陪陪這個曾為我遮風擋雨的男人。那些未說出口的感謝，那些來不及表達的愛，我想在剩下的日子里，一點一點地告訴他。</p> <p class="ql-block">因為，他不僅是我的父親，更是我生命里最溫暖的光。哪怕這光漸漸微弱，在我心里，也永遠不會熄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