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文/傅志雄</b></p> <p class="ql-block"><b> 萱草生堂階，游子行天涯。</b></p> <p class="ql-block"><b> 慈母倚堂門，不見萱草花。</b></p> <p class="ql-block"><b> ——唐 · 孟郊《游子》</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萱草，在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中是母親的象征，萱草花則象征母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萱草與母親的象征聯(lián)系最早見于《詩經(jīng)?衛(wèi)風(fēng)?伯兮》“焉得諼草，言樹之背”?！爸X草”就是萱草；“背”通北，指北堂，為古代母親居住的場所。詩句的意思是：我要去哪里找到萱草，把它種在北堂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萱草花不僅美麗，更有很多感人至深的傳說。古代，當(dāng)孩子要遠(yuǎn)行前，會在母親居住的“北堂”種植萱草，希望母親忘記思念孩子的憂傷，讓母親的心靈得到慰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據(jù)說，秦朝末年，陳勝家境貧寒，流落街頭。有位黃氏老婦用一碗萱草花湯救了他的命。后來陳勝稱王，為感恩黃氏，封其為義母，并尊萱草花為“母親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中華民族是最重視孝親的民族，也是最善于以物喻情的民族。萱草花成為偉大而無私的母愛的象征，成了母子情深的見證。它不僅是母愛之花，更是感恩之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鄉(xiāng)下的老宅，門楣上鐫刻著“萱草長青”四個大字。這座閩南傳統(tǒng)民居是父母耗費(fèi)十余年心血所筑。父親從小和他的母親、也就是我的祖母相依為命。一路風(fēng)雨坎坷走來，他們母子情深可想而知。祖母的名字本僅有“擔(dān)”字，解放后她與閩南許多農(nóng)村婦女一樣在名字后面加上“娘”字。村里人都叫我祖母“阿擔(dān)”，據(jù)說祖母為多賺工分，一天能挑一百多擔(dān)糞水到田地。因?yàn)楹軙魮?dān)，她的名字就是這樣來的。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祖母含辛茹苦，終于將唯一的兒子培養(yǎng)成人。父親讀完高中后，那年還沒恢復(fù)高考，他只能回家務(wù)農(nóng)，結(jié)婚生子。此后二十多年，祖母既干農(nóng)活又包攬家務(wù)，還得帶孫子。父親年輕時兼做供銷員，經(jīng)常出差一二十天，而母親白天多數(shù)時間在田間忙碌，家中挑水煮飯洗衣等家務(wù)和帶孩子全賴我的祖母。我們兄妹三人都是祖母帶大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7年，父母好不容易獲批一塊宅基地建新房子，從此，開始了十多年的建房歷程。建房的那年，父親24歲，我也才兩歲。這座房子，陸陸續(xù)續(xù)地建，建好的房子屬傳統(tǒng)八間磚石紅瓦平房。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初，父親又決定在房子右側(cè)加建護(hù)厝。此處原是一片果林雜地，有桑樹、龍眼樹等，這里曾是我小時候與鄰居玩伴們的樂園。蓋護(hù)厝的時候，父親已經(jīng)商多年，母親耕種自留地，家里的經(jīng)濟(jì)逐漸好了起來。這樣，護(hù)厝便是兩層的設(shè)計，站在二樓的大露臺可以遠(yuǎn)眺宏偉的紫帽山。房子里的剪瓷雕、泥塑、瓷磚彩繪與楹聯(lián)，無不演繹著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吉祥福瑞愿景，講述著善孝、誠信與勤勉的故事。父母辛苦營建的這幢房子在那個年代的農(nóng)村可算是上規(guī)模、有氣派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閩南傳統(tǒng)民居建筑大門都有楹聯(lián)，門框是大理石做的，門楣上立一方字匾——相當(dāng)于橫批，內(nèi)容多為表示姓氏來源的“傳芳“或“衍派”，亦有寫愛國、勵志的成語，左右兩旁還有傳統(tǒng)雕刻。我家房子有三個大門，儼然依照閩南傳統(tǒng)風(fēng)格建造，大理石為框，鐫刻對聯(lián)，鑲立石匾。護(hù)厝大門的對聯(lián)自然也是沿襲了傳統(tǒng)慣例撰寫，上聯(lián)：培植蓮房呈瑞氣；下聯(lián)：聰營華夏報春暉。對聯(lián)巧妙嵌入了父親“培聰”和母親“蓮華”的名字。而上方的字匾是一方厚重的條形大理石，赫然寫著“萱草長青”，四個大字遒勁端正，深厚飽滿。父親曾說過，這些大門對聯(lián)和字匾都是請地方的知名文化學(xué)者撰寫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時候我還小，雖能熟背大門對聯(lián)和匾額的題詞，卻不知其深意，心想或許這僅僅是表達(dá)一種美好愿景罷了，就像"惠風(fēng)和暢"、"山高水長"般的意境表達(dá)，惟覺字體美觀而已。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直到后來，當(dāng)我讀到了“萱草生堂階"這句詩和釋義，才終于領(lǐng)悟“萱草"的象征與含義。我由此想起孟郊另一首著名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詩中"寸草"比喻子女的微小孝心，"三春暉"象征母親那如春天暖陽般無私的恩情。這是對殷殷母愛的禮贊，也是對人性中感恩本質(zhì)的叩問——面對浩瀚如海的親情，我們終其一生，也難以回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父親辛苦營建"華廈"，何嘗不是用以“報春暉”呢？我走訪過閩南諸多城市與鄉(xiāng)村，民居門楣上未曾見過鐫刻“萱草長青"的。老宅的字匾和門聯(lián)正是凝聚了父親的良苦用心，寄托著父親對其母親的深厚情感與感恩之心。父親希望他的母親健康長壽，并以此永志母親養(yǎng)育之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今，我在城里工作和生活，而年逾古稀的母親經(jīng)常單獨(dú)守在鄉(xiāng)下老宅。我偶有回到老家，每當(dāng)抬頭看見“萱草長青”時，內(nèi)心總是難以平靜，這不就是父親留給我們的家訓(xùn)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萱草青青歲月長，芳香郁郁情意深。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祖母竟已離世二十多年，父親也走了快兩周年，他一定又是回到了母親身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世間，母愛永遠(yuǎn)是生命最初的烙印，最原始、最恒久、最厚重的愛，深深地鐫刻在每個人的血脈里。</span></p> <p class="ql-block"><b>??《萱草長青》首發(fā)于“含明齋”文學(xué)微刊（2025年6月10日），后刊發(fā)于《晉江鄉(xiāng)訊》（2025年7月16日，總第714期）。 </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