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稱:少年自遠行</p><p class="ql-block">美編號:97062653</p><p class="ql-block">圖片:生活自拍</p><p class="ql-block"> 楊小常是我從二年級帶到六年級的學生，他的“常”字應(yīng)當以“非正?！眮砝斫?，因為他就是一個弱智而非正常的人。與他相處的五年中，給我?guī)淼臒纼H次于他的奶奶，與他結(jié)為師生是一種孽緣。</p><p class="ql-block"> 如果沒有他的奶奶，楊小常別說讀書連填飽肚皮也是個問題，因為他的雙親都是聾啞人，也許是基因不好吧，雙親又次生了個造孽的二代。</p><p class="ql-block"> 從接手二年級的第一天，他就給了我個下馬威，至今還記憶猶新。那天第一節(jié)課，我剛走到教室門口，就發(fā)現(xiàn)里邊鬧得亂哄哄的，學生沒坐好，一個個捂著鼻子遠遠的圍觀什么，幾個同學還跑出了教室嘔吐不已。</p> <p class="ql-block"> 我走近一看，原來是早餐后的楊小常把大便拉到教室里，褲兜里還截了一大坨，褲子脫到腳跟上，光著腚，憨憨地呆立在那兒，不羞也不恥，神情十分淡定。問他啥原因，他一份愛理不理，用民族的話與他交流，他說得不清不楚，更不用說普通話的對白。我先拉他到水龍頭邊沖洗，再帶他到宿舍里找來換的，才返回到教室里。我叫幾位同學用鏟箕把糞便鏟出，可學生個個裝聾作啞，一動也不動。老師的身份一再告誡自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無奈之下，只好自己動手。我先找來鏟箕把大便鏟出后，又打來水沖洗，最后才用拖把把地板拖了又拖。那個位置，誰也不愿意挪去，只好留著空閑，遺氣一直熏了好幾天。</p> <p class="ql-block"> 接下來的日子都是雞飛狗跳。上課時，楊小常聽著聽著就神經(jīng)質(zhì)地亂拍桌子或一陣怪叫，把聽課的同學嚇得一驚一乍的，連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心臟病差點復發(fā)。剛發(fā)下去的課本不到一周，就被撕得面目全非；作業(yè)本被撕成碎片塞滿了拖桶；腳下紙屑一地，斷頭筆多如竹鼠吃余的竹節(jié)，傷痕累累，印牙清晰可見。五年中，他所坐的桌子已經(jīng)換了五個，桌架散得七零八落，椅子只剩個空架兒，坐板不知跑到了哪兒，你剛在黑板上寫幾個字，一轉(zhuǎn)身，他就不見了。不是呆在廁所里，就是在垃圾桶邊在翻食。別人咬缺的果子，喝剩的飲料，都是他的美食；骯臟的手，把臉抹得像只小花貓；褲腿邊高邊低，扣子不扣，還袒胸露肚；鞋帶寬松了就當拖鞋穿，還左右反著；鼻涕猶如兩條唬人的白狗似的輪流進出。看見的人都渾身不適，可他卻舍不得抹一下。你用紙巾讓他吹一吹，綠涕滿得連紙巾都裝不下，惡心得讓旁人連嘔帶吐。他終日手不洗，臉也不擦。所睡的床鋪亂得如個狗窩。在同學們的強烈反映下，只能讓他“高規(guī)格”地獨享一室。他尿尿不在槽里，打開房門，氣味刺得人淚直打眼眶，我和宿管成了他的免費保姆。</p><p class="ql-block"> 都四年了，他連自個的名字還書不出，若近在咫尺，真想請倡導“沒有學不會的學生”之專家來嘗試，讓我也進步一下。</p><p class="ql-block"> 為了讓他有所進步，我叫他把“楊小?！比齻€字一日三練。五年級時又教他圖格、打勾，才勉強暫離零分數(shù)值，保住了老臉。</p> <p class="ql-block"> 五年中，他食用的碗筷時有時無，被棄得無影無蹤。為了能讓他吃上飯，我把自己的碗筷一掏再一掏去接濟，都所剩無幾了。他平時感冒跌傷，帶進醫(yī)院后幾乎都是自掏腰包，醫(yī)生冷嘲帶諷說，我才是楊小常的親爺爺。</p><p class="ql-block"> 上周三，他自個兒玩鉆站臺，連頭都不會低，直接磕破了頭皮，約有兩厘米寬，血如泉涌，淌紅了半邊臉。</p> <p class="ql-block"> 恐怖得使排隊領(lǐng)飯的學生驚呼四起。值日的楊老師立即用餐紙壓上，又呼來兩個同班同學相攙，才帶去了醫(yī)院那里。當時我正開爐煮飯，聽到杜校長匯報聲，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與她一起奔向醫(yī)院。正吃飯的向醫(yī)生也停下了手中的碗筷，急切趕來。向醫(yī)生拿出紗布，指示兩個同學帶到水龍頭邊擦洗血跡。</p> <p class="ql-block"> 待水干后，向醫(yī)生才往傷口上消炎、涂藥并敷好。結(jié)賬時，挨了30多塊錢。向醫(yī)生說：“我知道楊小常是個貧困戶，收他也沒錢，以前來這里就醫(yī)，我都是給免費的——今天要么你們老師代交，要么我又全免？”</p><p class="ql-block"> 作為班主任的我，也不能責無旁貸，就拿出手機來掃碼。向醫(yī)生又說：“既然你出，那我也得減免一半”。</p><p class="ql-block"> 我支了十五元錢，帶上吃敷藥，我們就回來了。</p> <p class="ql-block"> 在我從事教學工作的37年中，一直都輾轉(zhuǎn)在鄉(xiāng)村學校。遇到諸如楊小常及其家庭的窘境，為數(shù)不多，可也為數(shù)不少，覺得自己總是踩到那冰山一角上。教出的學生，好一個就走出一個，留在身邊的就只有這些小不點。所以臨近退休的自己，工作不突出，成績也不突出，卻落下了一個腰間盤突出。</p><p class="ql-block"> 職稱不晉也罷，只要學生長大就好。</p><p class="ql-block"> 長大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