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陸小冬從小就是殘疾。</p><p class="ql-block">他的父親老陸在機關(guān)單位里工作。陸小冬的母親住在農(nóng)村,患有嚴(yán)重的氣管炎。當(dāng)時,老陸工資也不多,也就是每月幾十塊錢。每年還要向生產(chǎn)隊里交錢買工分,在分配糧食和雜物的時候,才能和其他農(nóng)戶一樣,享有平等待遇。老陸的工資除了自己的日常開支,老婆的打針吃藥,三下五除二也就所剩無幾了!但在那個青黃不接的年代,這樣的家庭和普通百姓比起來,仍然有著經(jīng)濟上比較活泛的優(yōu)勢。那個時候,只要在外面多少干點工,就比窩在家里強。但凡能在公共事業(yè)單位里多少混個一官半職的,那簡直就是“雞窩里飛出來了個金鳳凰!”哪怕是在做保潔也自覺蟬蛻龍變與眾不同。當(dāng)時,正式工少,雖大多是合同工、臨時工,卻也是那個年代的香餑餑。所以,找門子托關(guān)系到企業(yè)里干點活,成了青年男女可望而不可及的事。一旦脫離了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田野勞動,婚姻大事也就有了自主權(quán),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挑肥揀瘦,無須在婚姻上大費周折!</p> <p class="ql-block">老陸就憑借著自己是非農(nóng)業(yè)戶口,從而在婚姻上有了絕對的話語權(quán)。</p><p class="ql-block">他的第一任妻子就是圖他吃公家飯,才無條件地和他結(jié)為了百年好合。但妻子患上哮喘病,也是結(jié)婚后生活給她留下的痛苦的音符。</p><p class="ql-block">老陸除了每月來家趟,放下點工資,基本上不回家,他曾說老婆咳嗽使得他晚上難以入眠。為了賺取工分,盡管有時候咳嗽得腰都站立不起來,被那口氣憋得臉紅脖子粗,渾身困乏無力,她依然堅持每天到隊里去干活。</p><p class="ql-block">就這樣,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過著,她的病也越來越嚴(yán)重,終于肺氣腫發(fā)展為肺心病,使她的生命過早地走到了盡頭!一天的夜里,她奄奄一息地緊握著陸小冬的手,在痛苦中悄悄地離開了這個世界。</p><p class="ql-block">老陸料理完了老婆的后事,帶著陸小冬回到了單位,和自己住在了一起。</p><p class="ql-block">當(dāng)時的老陸正值不惑之年,他的形象年齡遠(yuǎn)比實際年齡小得多,再加上他高挑的身材,濃眉大眼,高鼻梁,闊嘴唇,很快就有幾位女性向他拋來了橄欖枝。</p><p class="ql-block">他相中了一位年齡比他小十幾歲的離婚女性,很快倆人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不幾年的工夫,三個孩子就像賽跑似的朝著他重組的這個新家沖了過來。</p><p class="ql-block">陸小冬這時候也在十幾歲上,與城鎮(zhèn)戶口的繼母生活在一起,嘗盡了寄人籬下的酸咸苦辣。他是土生土長的娃,自覺就卑微低下,何況自己還是一個殘疾。起初,父親還有點罩著他,但時日已久,那份耐心和熱情逐漸地消失殆盡,老陸的心思幾乎全都凝聚在了后妻與其兒女的身上,似乎忘記了陸小冬的存在。</p><p class="ql-block">陸小冬由于天生患有疾病,能活下來已經(jīng)就是奇跡了,這多虧了他的親生母親的悉心照料??涩F(xiàn)在的陸小冬個子依然屬于袖珍濃縮型,一米二三的身材,打眼一看,老氣橫秋的,兩條腿參差不齊,走起路來,兩肩膀此起彼落,忽高忽低。人們暗地里給他送了一個綽號——“一聲吼”。他的繼母一看到他,原先的笑模樣瞬間就煙消云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冷言冷語,鄙夷和唾棄!看著小冬就如同吞下了一只便坑里蠕動著的蛆蟲,臉龐扭曲成了丑八怪!一看著自己的仨孩子,鼻子眼里都是笑!兒子皮膚白皙,濃眉下的那雙眼睛如若璀璨的星辰;兩個女兒,儼然就是兩朵含苞欲放的花惹人喜愛。陸小冬和他們摻和在一起,恰恰就是一副好看的水彩畫,不料灑上了一灘漆黑的墨!</p> <p class="ql-block">老陸也發(fā)現(xiàn)了家庭里的不和諧,苦于沒有辦法,也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實質(zhì)上就是默許了老婆對小冬的無視與欺凌。老陸漸漸地與妻子形成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對小冬說話也失去了耐性,沒有了好聲氣。小冬一放學(xué)就忙著洗衣做飯,儼然就是家庭里的一個小保姆。剩菜剩飯吃了上頓吃下頓,那些可口的點心、水果他只有艷羨的份。老陸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成自然見怪不怪了!</p><p class="ql-block">陸小冬的伯父在新疆。伯父有一個腦子不太靈光的兒子遲遲娶不上媳婦,在伯母去世后,伯父就帶著兒子去了新疆,在那里從事農(nóng)業(yè)。除了種植棉花,還養(yǎng)著不少的綿羊。年收入遠(yuǎn)比在老家里強很多。他原打算在新疆干幾年,攢點錢,再回來給兒子娶上個媳婦,百年之后自己也就能夠放心地撒手人寰了。</p><p class="ql-block">但厄運不知不覺地還是降臨在了伯父的頭上。一次,伯父和兒子去看馬術(shù)表演,他兒子被汗血寶馬的非凡風(fēng)采所折服,躍躍欲試地想去體驗一下騎乘汗血寶馬縱身馳騁的動人時刻,伯父不放心,就親自上陣給兒子牽著馬韁繩,兒子在馬背上隨著馬蹄的“得得”聲,高興得又是喊又是叫,使馬匹受到驚嚇,只見汗血寶馬勃頸高昂,四蹄生風(fēng),如同離弦的飛箭向前奔馳而去。把伯父的兒子摔下了馬背,并拖拽了幾十米,由于受傷嚴(yán)重,不治而亡!</p> <p class="ql-block">伯父失去了兒子,萬念俱灰。在異地他鄉(xiāng)舉目無親,他突然想到了老家。他把地里的棉花、欄里的綿羊都處理妥當(dāng)后,買上火車票,就回到了闊別多年的老家。</p><p class="ql-block">當(dāng)?shù)孟ぷ约旱牡芟币巡辉?,弟弟在縣城里又重新組合了家庭之后,他感慨世事滄桑變化無常。來到了縣城弟弟的家里,兄弟相見,相擁而泣,傾訴了別離多年后的艱辛與磨難。伯父在小住的幾天里,看到了孱弱的陸小冬深感心疼。在離開縣城回新疆的時候,他向弟弟提出撫養(yǎng)路小冬的要求。小冬父親聞聽此言,毫無憐惜慷慨應(yīng)允,就像送給別人一個自己玩膩了的玩具!</p><p class="ql-block">伯父帶著小冬回到了新疆,知道他身體不好,處處小心,唯恐有個閃失既對不起過世的小冬母親,更對不起令人心疼的侄子陸小冬。</p><p class="ql-block">他對小冬愛護有加,時時小心,事事留意。地里的活再緊再急也不用小冬干,偶爾讓他和自己去地里轉(zhuǎn)轉(zhuǎn),看看自己辛勤勞動的豐碩成果。小冬和伯父相依為命,共同操持著這個破碎的家。轉(zhuǎn)眼又是幾年過去了。小冬也不再是以前的小冬了,已經(jīng)到了結(jié)婚生子的年齡了。伯父不能因為小冬殘疾,而耽誤了他的終身大事。他不惜一切,寧愿舍棄一切也要給侄兒娶上一個媳婦。</p> <p class="ql-block">“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在伯父的精心運作操持下,陸小冬的婚事總算有了眉目。女方年齡二十出頭,高高的身材,俊俏的臉龐,真是人見人愛。她的一家近幾年時運不濟,不管是種植還是養(yǎng)殖,連遭虧損,債務(wù)落下了一大堆,嚴(yán)重影響制約著家庭的生產(chǎn)與生活。急需款項挽救危機,走出困境。小冬的伯父慷慨解囊,把多年來的積蓄拱手相助。伯父的這一舉動,深深打動了女方的一家人。他們看到伯父和小冬也是忠厚老實之人,雖然小冬身有殘疾,也還是同意了這門親事。</p><p class="ql-block">就這樣,他們喜結(jié)良緣,成為了親家。伯父給小冬娶上了媳婦,整天價高興得合不攏嘴。一天的清晨,伯父突然聽到遠(yuǎn)處傳來沉悶的雷聲,他顧及羊草還沒來得及苫蓋好,一個魚打挺起身下床,猛地摔倒在了地上,頃刻之間就昏厥了過去。小冬趕緊招呼鄰居幫忙送去了醫(yī)院。伯父血壓高,一直吃著藥,這次因為起床過急,導(dǎo)致血管破裂而腦溢血。他在彌留之際,緊緊握著小冬的手,看著小冬的媳婦,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走后,你們也不要留在這里,回老家去。把老房子翻蓋翻蓋,過自己的日子去吧!”說完,他就閉上了雙眼……</p><p class="ql-block">小冬和媳婦變賣了家產(chǎn),倆人回到了老家。按照伯父的安排,翻蓋了四間新房,村里給他補分了土地,小冬種地的空隙里,就去放羊,日子過得還是蠻不錯的。</p><p class="ql-block">他們的女兒也參加了高考,成績優(yōu)異,被國內(nèi)一所名校錄取。</p><p class="ql-block">陸小冬的妻哥大學(xué)畢業(yè)后,有了自己的企業(yè),他把姐夫、姐姐請了去,在廠子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從此,陸小冬和妻子走進了城市,過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