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湖南大爺去朝鮮看望初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整理／曹揚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山坡上，金秀珍的小提琴聲在黃昏中飄散。</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握住她的手：“等我，我一定會回來?！?lt;/p><p class="ql-block">她點頭，淚水滑落。“你保證？”</p><p class="ql-block">“我保證！”</p><p class="ql-block">命運弄人，誰都沒想到這一句諾言，卻要整整38年才能實現(xiàn)。</p><p class="ql-block">38年后，陳維國站在平壤機場，手中緊握那封泛黃的信。</p><p class="ql-block">“金秀珍，你還在等我嗎？”他低語著，心跳如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01</p><p class="ql-block">陳維國從沒想過自己會在六十五歲時重返朝鮮。</p><p class="ql-block">那個保存了三十多年的黃色信封就放在他膝上，上面整齊的鋼筆字寫著他的名字，落款是金秀珍。</p><p class="ql-block">他坐在自家陽臺的藤椅上，陽光透過竹簾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p><p class="ql-block">那封信是上周他翻閱舊相冊時發(fā)現(xiàn)的，被妻子收藏在相冊夾層里，還沒拆封。</p><p class="ql-block">“爸，喝水。”女兒陳小芳將一杯綠茶放在他手邊，看見他手中的信封，“這是什么？”</p><p class="ql-block">“你媽媽留下的?！标惥S國輕聲說，“一封我從未看過的信?！?lt;/p><p class="ql-block">陳小芳在他身邊坐下，“誰寄來的？”</p><p class="ql-block">“一個很久以前的人?！?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取出里面薄薄的信紙，上面是工整的中文字跡。</p><p class="ql-block">“維國同志，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我。我是金秀珍，我們在友誼水庫認(rèn)識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手微微顫抖，信紙上的每個字都像一把錘子敲在他心上。</p><p class="ql-block">“爸，你怎么了？”陳小芳關(guān)切地問。</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沒有回答，只是繼續(xù)看信。</p><p class="ql-block">當(dāng)他讀到最后一句時，整個人像被凍住了。</p><p class="ql-block">“…我們有一個兒子。他已經(jīng)三歲了，很像你?！?lt;/p><p class="ql-block">信紙從陳維國手中滑落，陳小芳撿起來，快速瀏覽了一遍，驚訝地看著父親。</p><p class="ql-block">“爸，這是真的嗎？”</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望著遠(yuǎn)處的天空，眼中閃爍著復(fù)雜的光芒，“是的，金秀珍是我的初戀。”</p><p class="ql-block">“這信是什么時候寄來的？”</p><p class="ql-block">“1986年，三十八年前。”陳維國聲音有些發(fā)抖，“你媽一直沒告訴我?！?lt;/p><p class="ql-block">陳小芳沉默片刻，“你想去找她嗎？”</p><p class="ql-block">陳維國轉(zhuǎn)頭望著女兒，慢慢點了點頭。</p><p class="ql-block">陳維國年輕時是水利工程師，1983年被派往朝鮮參與中朝友誼水庫的建設(shè)。</p><p class="ql-block">那時他三十歲，充滿理想和激情，對未來的一切都充滿期待。</p><p class="ql-block">金秀珍是當(dāng)?shù)嘏蓙碡?fù)責(zé)文化交流活動的志愿者，比陳維國小三歲，安靜、優(yōu)雅，會拉小提琴。</p><p class="ql-block">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歡迎晚會上，金秀珍穿著朝鮮傳統(tǒng)服裝，在臺上拉了一首《阿里郎》。</p><p class="ql-block">陳維國被她專注的神情和音樂的美麗所吸引，鼓掌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p><p class="ql-block">晚會后，陳維國鼓起勇氣上前用簡單的朝鮮語問候她，“你的演奏很美?！?lt;/p><p class="ql-block">金秀珍微微低頭，淺淺一笑，“謝謝。你是中國來的工程師嗎？”</p><p class="ql-block">“是的，我叫陳維國，負(fù)責(zé)水庫的防滲設(shè)計?！?lt;/p><p class="ql-block">“我叫金秀珍，歡迎你來到我們國家?！?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02</p><p class="ql-block">就這樣，他們認(rèn)識了。</p><p class="ql-block">隨后的日子里，金秀珍經(jīng)常來工地做翻譯工作。</p><p class="ql-block">下班后，陳維國會邀請她一起在水庫邊散步，聽她講朝鮮的歷史和文化。</p><p class="ql-block">他發(fā)現(xiàn)金秀珍不僅會拉小提琴，還喜歡詩歌，于是他開始把自己寫的詩給她看。</p><p class="ql-block">“這首很美，”金秀珍看完一首描寫家鄉(xiāng)湖南小河的詩后說，“我能感受到你對家鄉(xiāng)的思念?！?lt;/p><p class="ql-block">“我也很喜歡這里，”陳維國說，“這里的山和水，還有你?！?lt;/p><p class="ql-block">金秀珍臉紅了，低下頭，但沒有回避他的目光。</p><p class="ql-block">春去秋來，他們的感情在不知不覺中加深。</p><p class="ql-block">陳維國知道這份感情在當(dāng)時的環(huán)境下很難有結(jié)果，但他忍不住沉浸其中。</p><p class="ql-block">他們經(jīng)常在工地附近的山坡上約會，看星星，講故事，分享彼此的夢想。</p><p class="ql-block">有一次，金秀珍帶來了她的小提琴，在山頂上為陳維國演奏了一首自創(chuàng)的曲子。</p><p class="ql-block">“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陳維國問。</p><p class="ql-block">“《思念》，”金秀珍輕聲說，“因為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離開?！?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握住她的手，“我會回來找你的，我保證?！?lt;/p><p class="ql-block">1984年秋天，因兩國關(guān)系微妙變化，中方工程隊被要求提前撤回。</p><p class="ql-block">陳維國只有三天時間準(zhǔn)備離開，他匆忙寫了一封信給金秀珍，承諾一定會回來。</p><p class="ql-block">最后一晚，他們在工地邊的小樹林里見面，擁抱，流淚，許下無數(shù)承諾。</p><p class="ql-block">“等我，”陳維國在她耳邊說，“我一定會想辦法回來的。”</p><p class="ql-block">金秀珍點點頭，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襟，“我會等你。”</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早，陳維國隨工程隊離開了朝鮮，臨行前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遠(yuǎn)處的金秀珍，她站得筆直，像一棵堅強的小白楊。</p><p class="ql-block">回國后，陳維國多次申請再次赴朝，都因各種理由被拒絕。</p><p class="ql-block">他嘗試寫信，但都石沉大海。</p><p class="ql-block">兩國之間的通信十分困難，他的思念和牽掛無處寄托。</p><p class="ql-block">隨著時間推移，家里人開始給他安排相親。</p><p class="ql-block">在父母和領(lǐng)導(dǎo)的雙重壓力下，兩年后，陳維國與同廠的會計劉梅結(jié)婚了。</p><p class="ql-block">劉梅是個善良踏實的女人，知道陳維國心中有結(jié)，但她用自己的方式慢慢走進(jìn)了他的生活。</p><p class="ql-block">1987年，他們的女兒陳小芳出生，給陳維國帶來了新的希望和責(zé)任。</p><p class="ql-block">他逐漸適應(yīng)了普通的家庭生活，成為一名稱職的丈夫和父親。</p><p class="ql-block">工作上，陳維國表現(xiàn)出色，成為省水利廳的技術(shù)專家，參與了多個重大水利工程的設(shè)計，獲得了同行的尊重和認(rèn)可。</p><p class="ql-block">表面上看，他的生活平穩(wěn)而順利，但心底那個未完成的承諾始終如鯁在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03</p><p class="ql-block">每當(dāng)夜深人靜，他會想起那個在山坡上拉小提琴的女孩，想起那雙含淚的眼睛和那句“我會等你”。</p><p class="ql-block">這種思念隨著時間推移不減反增，像一顆種子在他心底生根發(fā)芽，悄悄占據(jù)了他精神世界的一大部分。</p><p class="ql-block">劉梅從未提起過這件事，陳維國也以為她不知情，直到2023年冬天，劉梅被診斷出晚期肺癌。</p><p class="ql-block">病床上的劉梅比以往更加坦率，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她決定放下所有的隱瞞和偽裝。</p><p class="ql-block">“維國，我有東西要給你?！币惶焱砩?，劉梅虛弱地說。</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握著她的手，“什么東西？”</p><p class="ql-block">劉梅指了指床頭柜的抽屜，“最底層有個盒子，是給你的?！?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打開抽屜，找到一個精致的木盒，上面落了一層薄灰。</p><p class="ql-block">“這是...？”</p><p class="ql-block">“打開看看吧，”劉梅輕聲說，“對不起。”</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打開盒子，里面整齊地摞著十幾封信，每一封都來自朝鮮，寄信人都是金秀珍。</p><p class="ql-block">他的手開始顫抖，“這些是...”</p><p class="ql-block">“她寄給你的信，”劉梅說，聲音很輕，“從1985年到1995年，整整十年。一開始是每月一封，后來逐漸少了?！?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翻看著這些信封，有些已經(jīng)泛黃，但都完好無損，沒有拆封。</p><p class="ql-block">“你為什么...？”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抖。</p><p class="ql-block">“因為害怕，”劉梅的眼中含著淚水，“害怕失去你。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她，我怕你收到信就會離開我和小芳?！?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沉默了很久，他不知道該恨劉梅的自私還是理解她的不安。</p><p class="ql-block">“最后那封...1995年的那封，我差點給你，”劉梅繼續(xù)說，“因為她寫了很多遍，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但我...我還是沒有勇氣?！?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找到那封信，是所有信中最厚的一封，信封邊角有些磨損，好像被人拿起又放下過多次。</p><p class="ql-block">“我知道你無法原諒我，”劉梅說，“但我希望你能了結(jié)這段往事，找到自己的答案和平靜。這是我唯一的心愿。”</p><p class="ql-block">陳維國伸手撫摸妻子消瘦的臉龐，不知道該說什么。</p><p class="ql-block">三個月后，劉梅走了，帶著愧疚和不安離開了這個世界。</p><p class="ql-block">陳維國在她的葬禮上沒有哭，只是靜靜地站著，仿佛靈魂出竅。</p><p class="ql-block">接下來的日子里，他一封一封地讀那些信，從1985年的期盼到1995年的絕望，金秀珍的情感變化清晰地呈現(xiàn)在紙上。</p><p class="ql-block">最后一封信里，她告訴陳維國，她有了他的孩子，一個男孩，取名金志勛。</p><p class="ql-block">“他很像你，特別是笑起來的樣子。我知道你可能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家庭，但我希望你能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如果可能，希望你能來看看他，哪怕只是一面。”</p><p class="ql-block">陳維國讀完這封信，整個人如遭雷擊。</p><p class="ql-block">他有一個兒子，一個未曾謀面的兒子，如今應(yīng)該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p><p class="ql-block">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形成：他要去朝鮮，去找金秀珍，去見那個素未謀面的兒子。</p><p class="ql-block">陳小芳得知父親的想法后，既震驚又擔(dān)憂。</p><p class="ql-block">“爸，你確定嗎？都這么多年了，她可能已經(jīng)...”</p><p class="ql-block">“我知道可能性不大，”陳維國說，“但我必須去看看，這是我欠她的?！?lt;/p><p class="ql-block">陳小芳看著父親堅定的眼神，明白任何勸阻都是徒勞，“那我陪你一起去。”</p><p class="ql-block">“不用，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04</p><p class="ql-block">準(zhǔn)備工作比想象中復(fù)雜。</p><p class="ql-block">首先，陳維國需要辦理赴朝簽證，這對普通人來說并不容易。</p><p class="ql-block">他聯(lián)系了當(dāng)年一起在朝鮮工作過的老同事李工，通過他的關(guān)系，找到了一個辦法。</p><p class="ql-block">“你可以以探親的名義申請，”李工說，“就說當(dāng)年在朝鮮有一位同事，很多年沒聯(lián)系了，想去看看。”</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按照李工的建議準(zhǔn)備了材料，意外地獲得了批準(zhǔn)。</p><p class="ql-block">接下來，他開始學(xué)習(xí)基礎(chǔ)的朝鮮語，雖然很多已經(jīng)忘記，但一些簡單的日常用語還是能說出來。</p><p class="ql-block">他還整理了所有與金秀珍有關(guān)的物品：照片、詩集、未寄出的信件，以及那把她送給他的小木雕，一個拉小提琴的女孩。</p><p class="ql-block">女兒陳小芳雖然不能同行，但幫他安排了一切：訂機票、準(zhǔn)備行李、咨詢旅行注意事項。</p><p class="ql-block">“爸，你的降壓藥帶好了嗎？”臨行前一天晚上，陳小芳再次檢查父親的行李。</p><p class="ql-block">“帶了，放心吧。”陳維國坐在沙發(fā)上，望著窗外的星空，思緒飄遠(yuǎn)。</p><p class="ql-block">“你真的決定好了嗎？”陳小芳坐到他身邊，“萬一...萬一結(jié)果不是你想的那樣呢？”</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沉默片刻，“不管結(jié)果如何，我都要去面對。這三十多年，我欠她太多，也欠那個孩子太多?！?lt;/p><p class="ql-block">“爸，那不是你的錯。如果你當(dāng)時知道...”</p><p class="ql-block">“但我沒有堅持，”陳維國打斷女兒的話，“我本可以再努力一些，尋找更多方法聯(lián)系她。我選擇了妥協(xié)，選擇了順從，這是我的遺憾?！?lt;/p><p class="ql-block">陳小芳握住父親的手，“你已經(jīng)是最好的父親了，對我來說?！?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露出一絲苦笑，“但對那個孩子呢？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lt;/p><p class="ql-block">夜深了，父女倆各自懷著復(fù)雜的心情入睡。</p><p class="ql-block">次日清晨，陳維國踏上了飛往朝鮮的航班，開始了這場遲到三十八年的尋找。</p><p class="ql-block">飛機抵達(dá)平壤順安國際機場時，天氣陰沉，細(xì)雨密鋪。</p><p class="ql-block">陳維國隨著旅行團出關(guān)，在導(dǎo)游的帶領(lǐng)下前往酒店。</p><p class="ql-block">“我們會在平壤停留三天，”導(dǎo)游宣布，“按照行程安排參觀各個景點。請大家不要隨意離團活動?！?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心不在焉地聽著，腦海中全是如何找到金秀珍的計劃。</p><p class="ql-block">入住酒店后，他趁著自由活動時間，向?qū)в未蚵犃水?dāng)?shù)氐娜丝诓樵兎绞健?lt;/p><p class="ql-block">“您要找人？”年輕的女導(dǎo)游有些警惕，“在我們國家，沒有官方渠道是不能隨便查詢公民信息的?！?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解釋說想找一位老朋友，是當(dāng)年友誼水庫工程的工作人員。</p><p class="ql-block">導(dǎo)游聽到友誼水庫，態(tài)度軟化了一些，“這個工程在我們國家很有名，是中朝友誼的象征。您可以去水利部門詢問，也許他們有工程參與者的記錄?！?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05</p><p class="ql-block">陳維國謝過導(dǎo)游，第二天就按計劃參觀了幾個官方景點，一直在等待機會單獨行動。</p><p class="ql-block">機會在第三天來臨。</p><p class="ql-block">旅行團計劃參觀位于平壤郊外的一處公園，行程相對寬松。</p><p class="ql-block">陳維國借口身體不適，請求留在酒店休息。</p><p class="ql-block">導(dǎo)游有些猶豫，但看他確實臉色蒼白，就同意了。</p><p class="ql-block">一離開團隊視線，陳維國立刻打車前往水利部門。</p><p class="ql-block">在那里，他費了好大周折，終于見到一位部門主管。</p><p class="ql-block">“金秀珍？”主管查詢了電腦系統(tǒng)，搖搖頭，“沒有這個人的記錄。您說的是友誼水庫工程的工作人員？”</p><p class="ql-block">“是的，她當(dāng)時是文化交流志愿者，不是正式的工程人員。”</p><p class="ql-block">主管思考片刻，“那她可能不在我們的系統(tǒng)里。您可以去工程紀(jì)念館看看，那里有當(dāng)年參與者的資料?！?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謝過主管，立刻前往友誼水庫工程紀(jì)念館。</p><p class="ql-block">紀(jì)念館建在水庫附近，是一棟樸素的白色建筑，里面陳列著工程的歷史資料和照片。</p><p class="ql-block">陳維國的心跳加速，這里曾是他和金秀珍相識相愛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承載著回憶。</p><p class="ql-block">他慢慢走過展廳，尋找任何可能與金秀珍有關(guān)的線索。</p><p class="ql-block">在一面照片墻前，他停下腳步。</p><p class="ql-block">那是一張大型合影，前排是中朝兩國的領(lǐng)導(dǎo)和專家，后排是當(dāng)?shù)毓ぷ魅藛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的目光在照片上搜尋，突然，他在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熟悉的面孔。</p><p class="ql-block">那是金秀珍，年輕的金秀珍，穿著樸素的衣服，站在人群中，目光清澈。</p> <p class="ql-block">“你認(rèn)識照片上的人？”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p><p class="ql-block">陳維國轉(zhuǎn)身，看到一位白發(fā)老人，穿著整潔的制服，胸前別著紀(jì)念館的工作證。</p><p class="ql-block">“是的，我認(rèn)識她，”陳維國指著照片上的金秀珍，“請問您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里嗎？”</p><p class="ql-block">老人仔細(xì)打量著陳維國，“你是...？”</p><p class="ql-block">“我是陳維國，1983年來這里參與水庫建設(shè)的中國工程師?！?lt;/p><p class="ql-block">老人的眼睛一亮，“陳工程師！我記得你，我當(dāng)時是工程隊的翻譯，金光日?！?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驚訝地看著老人，努力在記憶中搜尋，但實在想不起來了。</p><p class="ql-block">“沒關(guān)系，那時候人多，你可能不記得我了，”老人笑著說，“但我記得你，因為你和金秀珍的事情在當(dāng)時很轟動?！?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有些尷尬，“您知道她現(xiàn)在在哪里嗎？”</p><p class="ql-block">老人的笑容消失了，“金秀珍老師已經(jīng)去世三年了，肺癌。很多人參加了她的葬禮，她在這里很受尊敬?！?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感到一陣暈眩，扶住墻壁才沒摔倒。</p><p class="ql-block">“老師？”他低聲問。</p><p class="ql-block">“是的，她后來成為了當(dāng)?shù)匾魳穼W(xué)校的教師，教小提琴，很有名。”</p><p class="ql-block">陳維國的心如刀絞，他來晚了，永遠(yuǎn)地來晚了。</p><p class="ql-block">“她...有家人嗎？”他艱難地問。</p><p class="ql-block">“有一個兒子，金志勛，也是音樂老師，在同一所學(xué)校教鋼琴?！?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的心又開始狂跳，“金志勛...他今年多大了？”</p><p class="ql-block">“三十多歲了吧，具體我不清楚。你要找他嗎？”</p><p class="ql-block">“是的，請告訴我那所學(xué)校在哪里?！?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06</p><p class="ql-block">老人給了他詳細(xì)的地址和乘車路線，還寫了一封簡短的介紹信，“拿著這個去學(xué)校，會有人幫你的。”</p><p class="ql-block">陳維國緊握著那張紙，心情復(fù)雜地離開了紀(jì)念館。</p><p class="ql-block">他搭乘公交車前往那所音樂學(xué)校，一路上心情忐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個可能是自己兒子的人。</p><p class="ql-block">學(xué)校是一棟灰色的建筑，門口掛著“人民音樂學(xué)校”的牌子。</p><p class="ql-block">陳維國出示了老館長的介紹信，順利進(jìn)入學(xué)校。</p><p class="ql-block">接待他的是一位中年女教師。</p><p class="ql-block">“您是來找金志勛老師的？他現(xiàn)在正在上課，還有二十分鐘就結(jié)束了。您可以在接待室等他?！?lt;/p><p class="ql-block">二十分鐘感覺像二十年那么長。</p><p class="ql-block">陳維國坐立不安，幾次想要離開，又強迫自己留下來。</p><p class="ql-block">終于，上課鈴響了，走廊上傳來學(xué)生的腳步聲和笑聲。</p><p class="ql-block">接待室的門被推開，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走了進(jìn)來。</p><p class="ql-block">他穿著深色西裝，個子不高但很挺拔，五官精致，眼睛特別有神，卻又讓人覺得似曾相識。</p><p class="ql-block">看到陳維國后，男子愣了幾秒，隨后他試探地問道，“請問您是陳維國先生嗎？”</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愣住了，他沒想到對方會認(rèn)出自己，甚至主動用中文打招呼。</p><p class="ql-block">“是的，我是陳維國。你是...”</p><p class="ql-block">“金志勛，”男子微微鞠躬，“我的母親是金秀珍?！?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的眼眶濕潤了，他站起身，想要擁抱這個年輕人，但又不確定是否合適，只是伸出了手。</p><p class="ql-block">金志勛握住他的手，“我認(rèn)出您是因為母親留下了您的照片，她說您會來找我們?！?lt;/p><p class="ql-block">“她說過我會來？”陳維國驚訝地問。</p><p class="ql-block">“是的，她一直相信這一點，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p><p class="ql-block">陳維國不知道該說什么，所有準(zhǔn)備好的話語都在這一刻變得蒼白無力。</p><p class="ql-block">“我們能找個安靜的地方談?wù)剢?？”金志勛問，“我下午沒有課了。”</p><p class="ql-block">“好，當(dāng)然好?！?lt;/p><p class="ql-block">他們來到學(xué)校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館，選了角落的位置坐下。</p><p class="ql-block">“你的中文說得很好，”陳維國試著打破沉默，“你在哪里學(xué)的？”</p><p class="ql-block">“母親教我的，”金志勛回答，“她說總有一天會用得上。她自己也會說一些中文，是跟您學(xué)的?！?lt;/p><p class="ql-block">又是一陣沉默。</p><p class="ql-block">“我很抱歉，”陳維國最終開口，“關(guān)于一切。我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我知道的話...”</p><p class="ql-block">“我明白，”金志勛說，“母親已經(jīng)告訴我她寄給您的信都沒有回音。她一直以為您可能忘記了她，或者有了新的生活?！?lt;/p><p class="ql-block">“不是那樣的，”陳維國急切地說，“我從未忘記她，我嘗試過很多方法聯(lián)系她，但都失敗了。而她寄給我的信，被我的妻子...被扣下了。”</p><p class="ql-block">金志勛驚訝地看著他，“您的妻子知道我母親？”</p><p class="ql-block">“不，她只是從信封上看出了一些端倪，出于嫉妒和恐懼，她把信都藏了起來。直到去年她去世前才告訴我?！?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07</p><p class="ql-block">金志勛沉思片刻，“這就解釋了為什么母親的信從未得到回應(yīng)。她一直以為您收到了但選擇不回復(fù)?！?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感到一陣劇痛，“她一定很怨恨我。”</p><p class="ql-block">“一開始可能有些失望，但她從不怨恨您。她告訴我，您是被歷史的洪流沖散的，不是自愿離開的?！?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深吸一口氣，“金志勛，你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嗎？”</p><p class="ql-block">金志勛平靜地看著他，“母親從未明確告訴我，但她留下了足夠的線索讓我猜測。當(dāng)我十八歲時，她給了我一個盒子，里面有您寫給她的詩和信，還有一些照片。她說，'這是關(guān)于你父親的一切，當(dāng)你準(zhǔn)備好了，可以自己去尋找答案。'”</p><p class="ql-block">“你尋找過嗎？”</p><p class="ql-block">“我嘗試過，但在我們國家，這并不容易。后來我決定尊重母親的選擇，也許她有自己的理由不告訴我全部真相。”</p><p class="ql-block">陳維國點點頭，“你恨我嗎？”</p><p class="ql-block">金志勛思考了一會兒，“我不知道。這么多年，我想象過與父親見面的場景無數(shù)次，有時是憤怒，有時是好奇，有時只是平靜。但現(xiàn)在真的見到您，我發(fā)現(xiàn)自己既不恨您，也不特別愛您，因為我們還是陌生人?！?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承認(rèn)這是公平的評價，“我希望有機會了解你，如果你愿意的話?！?lt;/p><p class="ql-block">“我也希望了解您，”金志勛說，“不僅為了我自己，還為了我的孩子?！?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猛地抬頭，“你的孩子？”</p><p class="ql-block">金志勛笑了，第一次露出輕松的表情，“是的，我有一個八歲的兒子，金民宇。他很像您，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感到一陣眩暈，“我有一個孫子？”</p><p class="ql-block">“從血緣上來說，是的。您愿意見見他嗎？”</p><p class="ql-block">“當(dāng)然，我非常想見他?！?lt;/p><p class="ql-block">金志勛站起身，“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我家吧，他放學(xué)后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家了。”</p><p class="ql-block">陳維國跟著金志勛走出咖啡館，心情復(fù)雜得無法形容。</p><p class="ql-block">他們乘坐公交車來到一個普通的居民區(qū)，金志勛的家是一套兩居室的公寓，簡單但整潔。</p><p class="ql-block">“民宇，我回來了，”金志勛開門叫道，“有客人來了?！?lt;/p><p class="ql-block">一個小男孩從房間里跑出來，穿著學(xué)校的制服，臉蛋紅撲撲的，眼睛明亮。</p><p class="ql-block">當(dāng)他看到陳維國時，有些害羞地躲到父親身后。</p><p class="ql-block">“民宇，這是爺爺，從中國來看你的?！苯鹬緞子贸r語輕聲說。</p><p class="ql-block">“爺爺？”男孩好奇地打量著陳維國，然后用生硬的中文說，“你好，爺爺?！?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蹲下身，與男孩平視，“你好，民宇。你的中文說得真好。”</p><p class="ql-block">“爸爸教我的，”男孩略微放松了一些，“你真的是我爺爺嗎？”</p><p class="ql-block">“是的，我是你父親的父親?！?lt;/p><p class="ql-block">“那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來看我們？”</p><p class="ql-block">這個直接的問題讓陳維國一時語塞。</p><p class="ql-block">金志勛輕輕撫摸兒子的頭，“爺爺有很多很多工作要做，所以一直沒時間來。但是他非常想念我們，所以現(xiàn)在終于來了?！?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08</p><p class="ql-block">小男孩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點點頭，“你會一直留在這里嗎，爺爺？”</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感到心臟被狠狠捏了一下，“不，我不能一直留在這里。但我會經(jīng)常來看你們。”</p><p class="ql-block">“你會給我?guī)ФY物嗎？”</p><p class="ql-block">“民宇，不得無禮，”金志勛責(zé)備道。</p><p class="ql-block">“沒關(guān)系，”陳維國笑了，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我正好帶了禮物給你?！?lt;/p><p class="ql-block">盒子里是一架小小的木制飛機模型，是他在路過商店時隨手買的，沒想到派上了用場。</p><p class="ql-block">男孩驚喜地接過禮物，“謝謝爺爺！”</p><p class="ql-block">金志勛請陳維國坐下，為他倒了茶，然后去廚房準(zhǔn)備晚餐。</p><p class="ql-block">陳維國和小民宇坐在客廳里，男孩開始向他展示自己的玩具和書本。</p><p class="ql-block">“你喜歡音樂嗎？”陳維國問。</p><p class="ql-block">“嗯，我學(xué)小提琴，”民宇驕傲地說，“奶奶教過我，現(xiàn)在爸爸教我。”</p><p class="ql-block">“奶奶？你是說金秀珍？”</p><p class="ql-block">“嗯，但我不太記得她了，她在我五歲的時候就走了?！?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想起那個拉小提琴的女孩，心中泛起一陣酸楚，“你能為爺爺演奏一曲嗎？”</p><p class="ql-block">男孩點點頭，跑去房間拿出一把小提琴，是兒童尺寸的，看上去被精心保養(yǎng)過。</p><p class="ql-block">他站在客廳中央，姿勢端正，開始拉奏一首簡單的曲子。</p><p class="ql-block">雖然技巧還很稚嫩，但那認(rèn)真的神情和細(xì)膩的情感表達(dá)，讓陳維國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金秀珍。</p><p class="ql-block">曲子結(jié)束，陳維國鼓掌，“演奏得太棒了！你很有天賦?！?lt;/p><p class="ql-block">民宇害羞地笑了，“奶奶的琴拉得比我好多了，爸爸說的?！?lt;/p><p class="ql-block">“你奶奶是最棒的，”陳維國輕聲說，“她教了你爸爸中文，也間接教會了你。”</p><p class="ql-block">“你也認(rèn)識奶奶嗎？”</p><p class="ql-block">“是的，很久很久以前，她是我最好的朋友?！?lt;/p><p class="ql-block">晚餐時，金志勛做了幾道家常菜，三人圍坐在小餐桌旁，氣氛逐漸輕松。</p><p class="ql-block">金志勛講述了他的成長經(jīng)歷：金秀珍一人撫養(yǎng)他長大，從未結(jié)婚；他努力學(xué)習(xí)音樂和語言，考入了平壤音樂學(xué)院；畢業(yè)后回到母親工作的學(xué)校任教；結(jié)婚生子，又經(jīng)歷了妻子因病去世的痛苦。</p><p class="ql-block">陳維國則講述了自己這些年的經(jīng)歷：工作上的成就，家庭生活的平淡，以及內(nèi)心深處那個從未愈合的傷口。</p><p class="ql-block">晚餐后，金志勛拿出一個盒子，“這是母親留給我的，關(guān)于您的一切?，F(xiàn)在，我想它應(yīng)該回到您手中?！?lt;/p><p class="ql-block">盒子里有陳維國當(dāng)年寫給金秀珍的詩集和信件，幾張老照片，還有一本日記。</p><p class="ql-block">“這本日記記錄了母親的心路歷程，從懷孕到撫養(yǎng)我長大，再到多次嘗試聯(lián)系您但未果的經(jīng)歷。我想，您應(yīng)該讀一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09</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接過日記，手微微發(fā)抖。</p><p class="ql-block">日記從1984年9月開始，最后一篇寫于2021年，金秀珍去世前幾個月。</p><p class="ql-block">第一篇這樣寫道：</p><p class="ql-block">“今天，我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醫(yī)生說已經(jīng)三個月了，是個男孩。這是我和維國的孩子，是愛的結(jié)晶。我決定要生下他，即使維國可能永遠(yuǎn)不會回來，即使所有人都會指責(zé)我。這個孩子是無辜的，他應(yīng)該來到這個世界上?！?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不敢繼續(xù)往下讀，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p><p class="ql-block">“母親從未后悔過她的決定，”金志勛輕聲說，“她告訴我，我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禮物，無論發(fā)生什么，她都感謝命運給了她我?！?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抬頭看著這個和自己如此相似的男人，心中充滿了驕傲和愧疚，“我欠你們太多了?！?lt;/p><p class="ql-block">“別這么想，”金志勛說，“我們無法改變過去，但可以選擇如何面對未來?！?lt;/p><p class="ql-block">“你愿意做個DNA檢測嗎？”陳維國小心地問，“不是我不相信，只是...”</p><p class="ql-block">“我明白，”金志勛點點頭，“事實上，我也希望有個確定的答案?！?lt;/p><p class="ql-block">兩天后，他們在平壤的一家醫(yī)院做了DNA檢測，結(jié)果證實了父子關(guān)系。</p><p class="ql-block">“現(xiàn)在，你是我法律上和血緣上的父親了，”金志勛看著檢測報告說，語氣平靜但眼中有光芒。</p><p class="ql-block">接下來的日子里，陳維國延長了在朝鮮的停留時間，盡可能多地了解兒子和孫子的生活。</p><p class="ql-block">他去學(xué)校聽金志勛的鋼琴課，陪民宇玩耍，甚至參加了學(xué)校組織的一場小型音樂會。</p><p class="ql-block">金志勛帶他去看了金秀珍的墓，一塊簡單的石碑，上面刻著她的名字和生卒年月。</p><p class="ql-block">陳維國在墓前放下鮮花，輕聲說：“秀珍，對不起，我來晚了。謝謝你給了我這么好的兒子和孫子。”</p><p class="ql-block">臨行前一天，金志勛帶著陳維國和民宇去了友誼水庫，就在當(dāng)年他和金秀珍經(jīng)常約會的那個山坡上。</p><p class="ql-block">春天的山坡上開滿了野花，遠(yuǎn)處的水庫碧波蕩漾，陽光明媚。</p><p class="ql-block">“在這里，我們可以同時看到中國和朝鮮的土地，”金志勛說，“母親經(jīng)常帶我來這里，告訴我關(guān)于兩國友誼的故事。”</p><p class="ql-block">“也是關(guān)于我們的故事，”陳維國輕聲補充。</p><p class="ql-block">“是的，也是關(guān)于你們的故事。”</p><p class="ql-block">民宇在山坡上奔跑、跳躍，不時彎腰摘一朵野花。</p><p class="ql-block">陳維國看著這一幕，心中滿是感慨：“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如果我當(dāng)時能再堅持一些...”</p><p class="ql-block">“不要想'如果'，”金志勛打斷他，“母親常說，人生沒有如果，只有結(jié)果。重要的是面對結(jié)果，然后繼續(xù)前行。”</p><p class="ql-block">陳維國點點頭，“你說得對，你母親總是很智慧。”</p><p class="ql-block">“你會再來嗎？”金志勛問。</p><p class="ql-block">“當(dāng)然，如果你們愿意的話，我會經(jīng)常來。也許有一天，你們也能去中國看看，見見你的妹妹。”</p><p class="ql-block">“我有個妹妹？”</p><p class="ql-block">“是的，陳小芳，比你小兩歲，是個醫(yī)生。她知道你的存在，很期待有一天能見到你。”</p><p class="ql-block">金志勛微笑著說：“這真是奇妙，我們失散多年的家人，終于要團聚了?！?lt;/p><p class="ql-block">民宇跑回來，手里捧著一束野花，“爺爺，這是給你的?！?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接過花束，蹲下身抱住孫子，“謝謝你，民宇。下次我來，會給你帶更多好玩的東西。”</p><p class="ql-block">“你保證會再來嗎？”男孩認(rèn)真地問。</p><p class="ql-block">陳維國看著孫子的眼睛，那雙和金秀珍如此相似的眼睛，“我保證，一定會再來。這一次，我不會再失約了?！?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0</p><p class="ql-block">第二天，陳維國啟程回國。在機場，金志勛和民宇來送行。</p><p class="ql-block">臨別時，金志勛遞給陳維國一個小盒子，“這是母親生前最珍視的東西，她說如果有一天您來了，就把它給您?！?lt;/p><p class="ql-block">盒子里是一把小小的木梳，上面刻著一朵蓮花，是陳維國當(dāng)年送給金秀珍的禮物。</p><p class="ql-block">“她一直留著它，”金志勛說，“她說這是您送的第一件禮物，代表著初心?！?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緊握著木梳，“謝謝你，志勛，謝謝你原諒我。”</p> <p class="ql-block">“不需要原諒，因為沒有過錯。只有命運的安排，和我們?nèi)绾蚊鎸λ倪x擇?！?lt;/p><p class="ql-block">告別時，民宇抱住陳維國的腿，“爺爺，您要快點回來哦。”</p><p class="ql-block">陳維國彎腰抱起孫子，“爺爺很快就會回來，這次不會讓你們等太久了?！?lt;/p><p class="ql-block">飛機起飛后，陳維國望著窗外漸漸遠(yuǎn)去的朝鮮土地，心中既有失去的痛苦，也有重獲的喜悅。</p><p class="ql-block">他想起金秀珍在日記最后寫的話：“生命像一條河流，有時分叉，有時匯合。我們曾經(jīng)失散，但愛和血脈會讓我們重新連接。無論結(jié)局如何，我都感謝命運讓我遇見你，讓我有了這個美好的孩子?！?lt;/p><p class="ql-block">回國后，陳維國把一切都告訴了女兒陳小芳。</p><p class="ql-block">“爸，你找到她了嗎？”陳小芳急切地問。</p><p class="ql-block">“找到了，也沒找到，”陳維國平靜地說，“她三年前去世了，但她給我留下了一個兒子和一個孫子?！?lt;/p><p class="ql-block">陳小芳驚訝地聽完父親的故事，眼中含淚，“那么，我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p><p class="ql-block">“是的，金志勛，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音樂老師。還有一個可愛的侄子，金民宇，八歲，會拉小提琴，就像他的奶奶一樣?！?lt;/p><p class="ql-block">“你打算怎么辦？”</p><p class="ql-block">陳維國看著遠(yuǎn)方，眼神堅定，“我會經(jīng)常去看他們，也想辦法讓他們來中國。我們是一家人，雖然被歷史和國界分隔了這么多年，但血脈的聯(lián)系永遠(yuǎn)不會斷。”</p><p class="ql-block">“爸，”陳小芳握住父親的手，“我為你感到高興，真的。媽媽現(xiàn)在也會為你高興的?！?lt;/p><p class="ql-block">陳維國想起劉梅臨終前的話：“找到你的答案和平靜?！?lt;/p><p class="ql-block">也許，這就是答案：沒有完美的人生，只有真實的選擇和結(jié)果；沒有永恒的遺憾，只有面對過去，珍惜現(xiàn)在，期待未來。</p><p class="ql-block">在這個春天，六十五歲的陳維國，終于完成了那個三十八年前的承諾。雖然遲到了很久，但總歸沒有食言。</p><p class="ql-block">金秀珍已經(jīng)不在了，但她的愛和血脈還在延續(xù)，在金志勛身上，在金民宇身上，也在陳維國心中。</p><p class="ql-block">這是一段跨越時空的情感，一段穿越國界的血脈聯(lián)系，一個遲到但終究沒有缺席的團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