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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 午飯后，我在家里看書，鄰居二哥推門而入。</p><p class="ql-block"> 二哥說：“村南蘆葦溝的水，斷流了。下水捉魚的人可多，咱去看看吧?！倍缯f完，我便找到原來捉魚用過的網(wǎng)兜，推出了電動三輪車。</p><p class="ql-block"> 春節(jié)過后，老天還沒有下過一次透雨，現(xiàn)在正是小麥拔節(jié)、抽穗，大量需水的時(shí)候。河水淺流，露出大片河床，魚兒也沒有了藏身的地方。三五分鐘的路程就到了，下水捉魚的人也真多，大人，小孩，三五一伙，攜家?guī)Э??？钢鴿O網(wǎng)，提著水桶，還有的拿著準(zhǔn)備裝魚的編織袋子。</p><p class="ql-block"> 二哥挽起褲腿，手拿網(wǎng)兜，下到水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說是蘆葦溝，其實(shí)叫新沖小河，河口有十多米寬。</p><p class="ql-block"> 新沖小河，是因黃河決口沖刷而成的一道河流，顧名思義。記憶中的這條小河，河水清澈透明，陽光暖暖地灑下，河面閃爍著細(xì)碎的金光，魚兒水中暢游，水草河底搖曳。只從實(shí)行了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zé)任制，這條小河一直發(fā)揮著它的作用，兩岸的莊稼旱能灌，澇能排。正是這條河流的長流不息，滋潤著這一方土地，村民才有了心安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我讀小學(xué)的時(shí)候，總盼星期天，和胡同里的孩子跑到河邊割草。尤其是夏天，脫光身上的衣服，跳到河里打水仗，渴了就捧著喝上幾口。最有意思的事情就是捉魚了，帶著一個(gè)廣口的大瓶子，在瓶口系一根長長的繩子，瓶子里放入一塊饃，然后把瓶子放入水中，等待魚蝦鉆入。這時(shí)候，我們就挖坑壘灶，撿拾干柴，預(yù)備生火燒魚。</p><p class="ql-block"> 小魚還真的經(jīng)不起餌的誘惑，慢慢的鉆進(jìn)了瓶子，多的時(shí)候，一下子能捉十多條。大多是草魚、鯽魚和泥鰍，有時(shí)還有透明的小白蝦，水靈靈的。</p><p class="ql-block"> 后來我們自做了一個(gè)捉魚的小網(wǎng)，先釘一個(gè)十字架，再加上邊框，把寬松的窗紗固定在邊框下面，用一根竹竿和三根繩子把十字架栓牢吊起，在十字架中間固定誘餌，放入河中。魚成群爭食，越聚越多，猛的抬竿，一網(wǎng)打盡。這家伙可厲害了，一下子就能逮住二三十條，都是一拃多長的大鯽魚。</p><p class="ql-block"> 我們把小魚開膛破肚，清理干凈，用細(xì)長的樹枝從魚嘴穿入，魚尾穿出，架在火上慢慢烘烤。不停轉(zhuǎn)動小魚，表皮漸漸變得金黃，“滋滋”地冒著油花，一股誘人的香味撲鼻而來。輕輕咬上一口，外皮酥脆，魚肉鮮嫩，那獨(dú)特的鮮香伴著我們歡快的笑聲瞬間彌漫在小河邊，田野上。</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的河道窄了，河水淺了，也變了顏色，又長了那么多的蘆葦，成了一條蘆葦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哥在溝里捉，我在岸上拾。</p><p class="ql-block"> 二哥抓了魚，扔上岸，我拾了放進(jìn)水桶里。</p><p class="ql-block"> 二哥貓著腰，身體微微前傾，眼睛死死地盯著一條露著脊骨的大魚，網(wǎng)兜緩緩地向它靠近。游弋的魚兒已把淺水?dāng)嚋?，不快不慢地?cái)[動著露出水面的大尾巴。</p><p class="ql-block"> 二哥看準(zhǔn)時(shí)機(jī)，猛地一罩，一網(wǎng)兩條。魚尾濺起的黑泥，粘了二哥一臉。岸上圍觀的人們都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在田野里蕩漾。</p><p class="ql-block"> 街上的喜墩叔也來看捉魚了，走到我的身旁，抽了一口煙，然后對我和二哥說：我也愛捉魚，捉魚玩，開心，熱鬧。前面有一條大的?？禳c(diǎn)，快點(diǎn)。唉！你快點(diǎn)呀！</p><p class="ql-block"> 喜墩叔又小聲說：魚，就別吃了。水都嚴(yán)重污染了。臭水溝里的魚，能吃嗎，你敢吃嗎？</p><p class="ql-block"> 喜墩叔是俺村干了二十多年的村委主任，德高望重，知道的事情也比較多。</p><p class="ql-block"> 他說：去年夏初，小河里有水，有十幾戶人家抽水灌溉了地里播種的玉米。結(jié)果，綠油油的玉米苗慢慢的變黃，噴藥也沒有救過來，最后枯萎，還是死掉了。后來才知道，小河上游的一家企業(yè)將甲苯、三氯乙烷等有毒有害物質(zhì)六十一噸的化工廢液，直接倒入了新沖小河，嚴(yán)重污染了生態(tài)環(huán)境。上級已立案調(diào)查，做了處理。</p><p class="ql-block"> 去年夏末，老天突降大雨，由于新沖小河河道堵塞，河水溢出，流向農(nóng)田。小河南岸四個(gè)村莊的玉米，全部泡在了水中，造成大面積絕產(chǎn)。保險(xiǎn)公司給投的玉米種植收益保險(xiǎn)，至今也沒有理賠到位。</p><p class="ql-block"> 喜墩叔抽了一口煙，又說：新沖小河的上游，幾家木材加工企業(yè)的污水，還是偷偷的排入這條小河。污染嚴(yán)重，水面上常?？梢钥吹狡〉乃吏~和小鳥。</p><p class="ql-block"> 你再看看下游，村莊的膨脹，已經(jīng)占壓了河道。河邊住戶的污水也是排到河里，更有厲害的住戶，在河道中打樁立柱，把自家的廚房和衛(wèi)生間都搭建在了河道上，小河成了臭水溝。小河邊安裝的污水處理管道和設(shè)備都是擺設(shè)，給領(lǐng)導(dǎo)看的。</p><p class="ql-block"> 喜墩叔看著岸上的人群，吐出口里的煙霧，指著溝里有氣無力游動的魚群，然后給二哥說：你看看，你看看，前面有一條大的?？禳c(diǎn)，快點(diǎn)。逮住了，逮住了吧。這條足有二斤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蘆葦溝越來越淺，越變越窄，那曾經(jīng)奔騰流淌，清澈見底的河流，如今像個(gè)心身疲憊的老人，拖著緩緩的步子，有氣無力，似動非動的走著。</p><p class="ql-block"> 夕陽漸漸西下，余暉將小河染成了橙紅色。岸上已經(jīng)干枯的蘆葦，還有蓬蓬的蘆花，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輕輕的搖曳著，仿佛在向眾人講述著蘆葦溝的苦衷和故事。</p><p class="ql-block"> 我和二哥帶著滿滿的收獲和一身的泥水，坐上電車，駛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回味著捉魚時(shí)的歡樂場景，也惦念著村南那條已被污染的蘆葦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