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佃巧嬌的《名義的新娘》</p><p class="ql-block">作者：佃巧嬌</p><p class="ql-block">2025.04.23 阿中編輯于廣州同福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有一個朋友姓江，他的母親我們喊作江姆。江姆她出生在潮州市鳳塘鎮(zhèn)，其父是個醫(yī)生，對她很是愛惜，讓她念了幾年私塾；在那個年代，能念書的人本來很少，女孩子就更稀少，她算是比較幸運。</p><p class="ql-block">江姆人聰明，又生得漂亮，白白凈凈，只是由于小時得了小兒麻痹癥，一只腳痿縮了，最終成為跛足。潮州有句俗語“齒敗面，腳敗身”一一說長得好的人，如果牙齒不好看，整個漂亮臉蛋就給廢了；如果身段不錯，但腳走起路來瘸拐，整個人的形象也就完了。由于這個原因，她高攀不了，又不愿低就，就只好待嫁閨中，她這一點又是不幸的。</p><p class="ql-block">潮州俗語“十五十六正當(dāng)時，十七十八過二年”，她已經(jīng)二十歲了還沒有婆家，父母非常焦慮。因為按照家鄉(xiāng)習(xí)俗，女人是不能待在娘家的，生老無人陪伴，死去無人拜祭，會成為孤魂野鬼，這是絕對不可以的。</p><p class="ql-block">一直到了二十三歲，在媒人的介紹下，嫁到潮州來。丈夫江先生，是已婚男士，和原配生了三個孩子，一家準備移民泰國，但年老的母親不能成行，只有“娶個媳婦”來護理她。江先生與名義的新娘江姆并無同房，讓親人把一切安排妥當(dāng)，他過來與新娘見下面，也就半個小時；并口頭上做了承諾：“新媳婦的任務(wù)就是照顧他年老的母親，他負責(zé)她們的生活費用，為了她日后有靠，他留下大兒子來作為她的后代奉侍她”。</p><p class="ql-block">江姆也只好服從命運的安排，安心當(dāng)起了照顧婆婆和孩子的責(zé)任，當(dāng)然丈夫會準時給她寄來生活費。時間荏苒，婆婆年老仙逝了，孩子也長大了，并成家立業(yè)。</p><p class="ql-block">江姆是一個充滿愛心的人，把這孩子視為己出，悉心照料飲食起居。她還會全套的“女兒紅”，繡花、縫衣服等一切針線活兒做得很好。不僅如此，她每天會不厭其煩地燙衣服，孩子穿出去的衣服筆挺筆挺的，令人羨慕；到了有孫子，孫子也是穿著奶奶熨燙的筆挺筆挺衣服呢！她對兒子生下的一對男女仔，當(dāng)寶貝似的，有教有育更有愛。</p><p class="ql-block">她的媳婦可幸福啦，晚慢下班，老人家為她熱飯，怕她熱著，吃飯時為她搖蒲扇；媳婦吃完了為她泡茶，后來她媳婦因故死了，她泡完茶還淚汪汪地為她舉杯，口中唸叨“媳婦來喝茶”；我想如果有丈夫在身邊，也一定會享受到她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的。</p><p class="ql-block">以前的華僑出國后少來往，一是剛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必須有個過程去奮斗，到事業(yè)有點成，孩子又一大堆，養(yǎng)家糊口已經(jīng)壓彎了腰。當(dāng)時的交通也不發(fā)達，有時是國家之間的關(guān)系，“氣候”也不適合，等到各方面的條件成熟，自己已經(jīng)老了。</p><p class="ql-block">江伯就是如此，離開時心想，過段時間我便可以回來看看；但這個心愿一等就是幾十年，連母親死了都無從回來，只有寄錢給家里的“媳婦”為自己的母親料理后事。到了八十歲，他積足了“回唐山”的盤纏，頭發(fā)也白了，腳腿也硬了，再不回來就真沒機會了。</p><p class="ql-block">于是，江伯才下決心尋到機會回趟老家。這次江伯二老隆重回國，還有幾個孩子隨行，來潮州后住在旅社，江伯的大兒子才扶著七十三歲的潮州媽媽江姆，去見自己的親生父母。那時候探親的華僑、認親的老革命非常多，聽說民政局有一個規(guī)定，基于一夫一妻制的規(guī)定，這個名義的妻子是不能在旅社留宿，丈夫也不能回家同居的。世事茫茫難自料，春愁黯黯獨成眠，江姆連一丁點和丈夫獨處的時間都沒有，又是多么的悲哀！</p><p class="ql-block">江伯與江姆又是一次四目相對無言的見面，第一次見面沒有握手，分開了半個世紀；第二次也沒有握手，名為夫妻，卻沒有感受到對方的體溫。當(dāng)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江姆無從訴說這幾十年的愁緒。</p><p class="ql-block">江先生回去后，不久就仙逝了，真的潮州省親一別成永訣啊！</p><p class="ql-block">當(dāng)江姆去世的時候，她卻仍然以江家媳婦的身份，安葬于江家的祖墳；到地下去，名義的夫妻是否可以見面訴說衷情？</p><p class="ql-block">潮汕地區(qū)歷來人多地少，男人只有出去闖蕩，到頭來無非三種結(jié)果：一是少數(shù)發(fā)家致富，最終成為成功者；二是一輩子打工，過著很普通人的生活，一輩子難得回來一次；三是不幸的人客死他鄉(xiāng)，成為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p><p class="ql-block">這是上一代人的悲哀，別以為華僑就代表著有錢，說起來都是淚，我的外祖父和兩個舅舅就是去泰國，有去無回，連個消息都沒有。</p><p class="ql-block">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這是那個時代的縮影：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江姆，那個名義的新娘，成為舊社會潮州僑眷女性悲哀的象征，也成為以江伯為代表華僑們心中永遠的傷痛。</p><p class="ql-block">聲明：挿圖照片借用來自網(wǎng)絡(luò)，若有異議，請發(fā)聲，則撤銷道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