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再改有感</span></p><p class="ql-block">往事滄??倓尤?,含辛茹苦不堪重。</p><p class="ql-block">先公后己終無悔,最憶唐人寫憫農(nóng)。</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我家的谷堆</span><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黃先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母親如今已是80高齡,她一生含辛茹苦,勤儉持家,深明大義。母親沒有怎么讀書,也不會講一些大的道理,但始終用自己的言行影響著兒女。告訴我們?nèi)绾稳ヌ锰谜鋈?,明明白白做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老家位于王店鎮(zhèn)朝陽觀村,屬于典型的丘陵地帶。門前的高山形似覆船,我們叫它小覆船山。兩條不寬的山?jīng)_之間分布著一些蜿蜒曲折、大小不等、還有一些爛泥糊的水田。我的家就坐落在西山腳下的一個土丘之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很小的時候,父親便到縣里的磚瓦廠燒制磚瓦。家里剩下三個大人和四個孩子。婆婆年紀(jì)大了,在家操持著一家人的生活;爺爺身體不好,早晚為生產(chǎn)隊放牛,白天做一些輕微的農(nóng)活;全家只有母親掙的是全額工分,辛辛苦苦一年下來,我們家的工分總是落在別人的后面,每月分得的糧食自然也比別人少了許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們兄妹正值長身體的時候,哪里知道大人的艱辛,吃飯如狼吞虎咽,每人一餐總會吃下幾大碗。沒有到月底,家里的米缸就見底了??诩Z不足,還得自己想辦法來補(bǔ)充。當(dāng)時,南瓜及紅薯便是我們家的主要補(bǔ)充食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無論是炎熱酷暑,還是三九嚴(yán)冬,母親都會早早起床,先到自家的園田里勞作,然后再按時去生產(chǎn)隊上工。每年早春,草地上的銀霜還沒有褪盡,母親便在山邊挖一些小土坑,晾上十天半個月之后,把一些柴草墊在下面燒制火土(也叫燒火糞),再用大糞進(jìn)行澆灌,悶上幾天。3月份播上南瓜種子,過些時日,南瓜藤便開始在山邊蔓延起來,接著就會有許多的小南瓜慢慢長大。此時,清炒嫩南瓜南瓜葉、煎南瓜、煮南瓜,便成為我們家的主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立秋后,草叢里到處可見橫七豎八的南瓜,圓形的、長桶形的都有。等到南瓜表皮上了一層白色的粉末,母親就會把它們摘回來,堆放在通風(fēng)的地方。收獲多的年份,夠我們吃上兩三個月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段時間,我們家的食物就是南瓜飯或者南瓜粥了。我是老大,打小就會做南瓜粥。先把少量的米放入水中,把米煮到開花時,用筲箕過濾。然后將削皮、去籽、切成塊的南瓜堆放在鍋中,把過濾的米飯堆放在南瓜塊之上,蓋上一個陶制的大飯盆。用小火蒸上一刻鐘左右,就會有淡淡的南瓜香從鍋中溢出。然后,將蒸熟的南瓜與少量米飯,在鍋中邊加熱邊攪拌,直至透出那種濃烈的熟香,就可以起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記得有一年8月中旬,大抵是入了三伏,如火的太陽一天緊跟一天地烘烤大地,道路上的黃泥完全干枯裂開,形成一指多寬的裂縫。那天,母親很早就去了東沖,只是說去割谷。可午飯時間過了,還沒有見她回來。婆婆拿了一個大碗,盛上南瓜粥,讓我給母親送去。去的路有兩條:一條路是爬過門前的小覆船山過去,坡陡難走,但半小時可以走到;另一條路是繞山轉(zhuǎn),路雖然平坦一些,但要一個小時才能到。我選擇了走山路。夏天的中午,林子里十分悶熱,彌漫著濃濃的青蒿氣味,知了也懶得叫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連走帶跑,氣喘吁吁地翻過了門前的大山。放眼望去,烈日下的山?jīng)_里,只見一塊彎月形稻田。我沖下山坡,來到田邊,只見母親的腰彎曲著,她的頭和臉在稻穗中時隱時現(xiàn),右手中的鐮刀在稻叢中不停的、機(jī)械般的來回割動。田野里,除了鐮刀切割稻谷發(fā)出的沙沙聲;便是母親急促的、不停的喘氣聲。汗水早已濕透了她的衣衫,酷暑和饑餓早已讓她疲憊不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親接過我遞過去的粥,看了看碗里不干不稀、只雜著一些宛如星星點點大米的南瓜粥,什么也沒有說。突然,他的臉?biāo)坪醭榇ち艘幌?,便坐到稻田里,嚎啕大哭起來。很傷?很無助的樣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當(dāng)時我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艱辛和痛楚,但這一場景卻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里。不一會兒,母親便停止了哭泣,將一碗南瓜粥全部吃下。這一刻,我知道母親差一點被生活的重?fù)?dān)壓垮。但為了四個孩子,為了一家人的生活,她毅然選擇了堅強(qiáng)和站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當(dāng)時,生產(chǎn)隊里只有一個糧庫,各個灣子里收上來的稻谷,會臨時存放在比較可靠的農(nóng)戶家里進(jìn)行晾曬。我家的房子較為寬敞,大門進(jìn)去是堂屋、天井,適合臨時堆放糧食。每年8月,我家總會堆放一些生產(chǎn)隊的糧食,多的時候會堆滿2到3個房間。隊里的保管員會用裝滿石灰的盒子(一個鐵制的方盒,底部有很多小孔,里面裝滿石灰粉)在谷堆邊蓋上一串“豐”字。遇到下雨天,保管員不能過來蓋印,有人就會在谷堆上撒上一些草木灰,算是一個記號。黃燦燦的谷堆頓時讓房間變得擁擠,甚至還會延伸到我們的飯桌旁邊。此時,母親就會反復(fù)叮囑,讓我們走路、吃飯時要格外小心,千萬不要碰了公家的谷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些年生活好了,我們問母親,當(dāng)時生活那么艱難,為什么不動一點生產(chǎn)隊的糧食呢?母親則輕描淡寫地說,自己從來就沒有過這種想法。母親用她柔弱的身體和艱辛的勞作,養(yǎng)活了我們兄妹四人,更用自己的言行,為我們整個家族精心烹制了一道終身受用不盡的精神食糧。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5年4月18日</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