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白鵑梅花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b style="font-size:15px;">文：王錫美</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時候，居住在秦嶺腳下的我們，各家生活都很艱難拮據(jù)，時常需用時令野菜接濟(jì)糧食不足，果腹度日。清明過后的一天，一位山里的親戚嬸來探望祖母，籃子里除了牛皮紙包的幾塊糕點(diǎn)，還有半籃伴著白色花蕾的嫩綠樹芽子。面對祖母，親戚嬸羞愧說：來看您，沒啥拿，這些龍柏芽是一大早剛從山坡上摘的，新鮮著呢。</p><p class="ql-block"> 親戚嬸走后，祖母一邊將那些龍柏芽清洗干凈，一邊絮絮叨叨說著這是好東西。之后又用開水焯過盛下，然后滴了幾滴油，灑了幾粒鹽，把它涼拌了。</p><p class="ql-block"> 我吃著祖母涼拌的龍柏芽，有別于香椿芽的沖鼻爨香，也有別薺薺菜的干澀清淡，感覺這是清香鮮嫩，滿口回味——原來這種叫龍柏的野菜這么好吃。</p><p class="ql-block"> 但我終沒有見過龍柏模樣。</p><p class="ql-block"> 后來上學(xué)時，讀到北宋現(xiàn)實(shí)主義詩人梅堯臣《和范景仁王景彝殿中雜題三十八首并次韻·其三·龍柏》里的“花非龍香葉非柏，獨(dú)竊二美夸芳蕤?！笔贾?，這種古時只是皇家培植觀賞的龍柏，除具有垂涎的野味還兼龍香柏樹之美，其花卉也有極高的的欣賞價值，不由得渴望想了解龍柏到底是什么植物？</p><p class="ql-block"> 待幾年后，當(dāng)?shù)弥涔麑?shí)似龍骨的龍柏就是薔薇科落葉灌木的白鵑梅，更是對它產(chǎn)生了濃郁興趣。因?yàn)?，白鵑梅通常生長在海拔500米以下，而我生活的寶雞地處西北，均是海拔500米以上。朋友說，在白鵑梅生長的幾乎極限緯度，隴山的吳山下有一片白鵑梅林，每年暮春就是它盛開的時候。</p><p class="ql-block"> 四月十二日，一場席卷半個中國的沙塵暴剛過，天空還是灰茫茫一片，城市里的高樓大廈宛如天邊的海市蜃樓。</p><p class="ql-block"> “與其在家忍受揚(yáng)沙飛塵”，我想：“不如到山野戶外走走”。隨相約幾位朋友驅(qū)車赴40多公里外的吳山。眺眺修葺一新的吳山景區(qū)，欣賞欣賞那里的白鵑梅花。</p><p class="ql-block"> 車出城區(qū)，沿S219公路向北過了縣功鎮(zhèn)，走東縣路到新街鎮(zhèn)，按照路邊山型的路標(biāo)指示，左拐，行過廟川村，不久就到了吳山景區(qū)的停車場。</p><p class="ql-block"> 下了車，盡管霧霾依舊還有，但能明顯感到輕了許多。太陽穿透灰塵的天空，也穿過嫩葉初綻的樹枝，暖暖照在身上。景區(qū)路蜿蜒繞過掩映在樹影下的各種休閑區(qū)、娛樂區(qū)和廡殿頂?shù)挠慰痛髲d，將各種游樂設(shè)施串聯(lián)。游人如織，三五成群，各自暢玩，或草坪散步傾談，或欣賞《哪吒》里人物造型，或圍坐一起享受美好時光。站在草坪上，穿過虬枝繁茂的千年栗子樹，我的目光依稀朦朧間望見遠(yuǎn)處海拔2096米、巍峨矗立群峰排空、五岳鎮(zhèn)之一的西鎮(zhèn)吳山輪廓。以前我曾游覽過，知道吳山兼有泰山之雄、華山之險(xiǎn)、峨嵋之秀、青城之幽、黃山之奇。周朝曾在這里過祭祀?yún)堑?、黃帝，是一座神奇的大山。</p><p class="ql-block"> 右拐，穿過旁邊廟川村的巷子，就進(jìn)入了一條干涸的溝道。不遠(yuǎn)處的山坡上鋪滿了一層潔白的盛開花海，恰似揉碎的白云散落了山坡一團(tuán)團(tuán)，或者似飄落的白雪。和煦春風(fēng)拂過，飄過楊樹輕浮的白絮，忽高忽下浮沉。少了城市的喧囂，沒了塵世紛爭，橘黃色的刺玫花嬌艷欲滴，簡易修建的便道導(dǎo)引我們逐漸步入了白鵑梅盛開的山坡。雋偉吳山映襯下，林野間的白鵑梅花悄然盛放，像是一場遺世獨(dú)立的雪，落滿枝頭，又似點(diǎn)點(diǎn)繁星，綴于翠綠之間。</p><p class="ql-block"> 說我是初次邂逅白鵑梅，倒不如坦誠說自己是赴一場與白鵑梅之約，循著記憶中美味，循著文字中堆積的思念，循著想象里模樣，就在這片靜謐的山谷。沿著蜿蜒小徑緩步前進(jìn)，滿心渴望著與期盼的驚喜相逢，而白鵑梅就這樣悄然出現(xiàn)，恰似一場夢幻開場。遠(yuǎn)遠(yuǎn)望去，那一樹樹白鵑梅，如同被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藝術(shù)品，潔白無瑕，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走近些，五枚花瓣呈覆瓦狀排列，像是細(xì)膩的絹綢，每一片都薄而透光，花蕊金黃，恰似繁星簇?fù)?，散發(fā)著淡淡的、若有若無的香氣，不張揚(yáng)，卻絲絲縷縷縈繞在鼻尖，撩撥著心底的溫柔。</p><p class="ql-block"> 順著樹叢中的路徑，不覺已醉入白鵑梅盛開的花海。白鵑梅的花期，宛如一首悠揚(yáng)的短歌，雖短暫，卻在時光長河里留下深刻印記。在這爛漫的花期里，它不以吳山作卑微，不與桃李爭芳艷，不隨牡丹逐洪流，獨(dú)自在山林一隅，忍受西北天氣的惡劣，守望著屬于自己的一方天地。每一朵花都昂著頭，向著陽光，那是一種不卑不亢的姿態(tài)，仿佛在訴說著生命的堅(jiān)韌與從容。它們彼此相依，又各自獨(dú)立，于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似在低聲細(xì)語，分享著春的秘密。</p><p class="ql-block"> 徜徉在白鵑梅的花叢中。累了，樹蔭下?lián)褚粔K地坐下，呷一口水歇息。承受著白鵑梅花的熏陶，沐浴著它的芳香，我獨(dú)自想著自己心事：在城市的喧囂中久了，心也漸漸蒙塵；世事滄桑繁瑣，難免身心也會疲憊憔悴。而白鵑梅的盛開，宛如一道清泉，淌過心間，洗去疲憊與紛擾。它讓我憶起兒時在鄉(xiāng)村的時光，那些簡單純粹的快樂，如同白鵑梅一般，質(zhì)樸而美好。如今身處繁華都市，為生活奔波忙碌，常常忽略了身邊細(xì)微的美好。白鵑梅就像是大自然派來的使者，提醒著我，在忙碌的生活里，也要停下腳步，撣去蒙蔽心靈的浮塵，去感受一朵花的綻放，去聆聽風(fēng)的輕吟，去珍惜那些稍縱即逝卻又無比珍貴的瞬間，去感受和追尋人生真正的快樂。</p><p class="ql-block"> 吳山的白鵑梅花開，開在春日的眉眼間，開在歲月的詩行里，更開在每一個向往美好的人心中。它以潔白之姿，詮釋著生命的本真，以短暫花期，書寫著時光的華章。待繁華落盡，枝頭雖只余殘花，但那份綻放在春日里的絢爛，將永遠(yuǎn)定格在記憶深處，成為心底一抹永不褪色的溫柔。</p><p class="ql-block"> 春日在逐漸褪去的霧霾中慢慢明亮，吳山的偉岸更加清晰。陷入沉思的我不覺時間匆匆，同伴回家的呼喚，似提醒我還是漸墜的太陽，擺擺手，我?guī)ё邊巧竭€有它的白鵑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5.4.16于寶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