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四月的廣島,染井吉野櫻正把枝頭壓成云霞,花瓣如霏雪般揚揚灑灑,為大地披上輕柔粉裳。人們或坐或臥于櫻花樹下,歡聲笑語交織。孩童嬉笑奔跑,手中的風車在微風里歡快旋轉;年輕人圍坐一起,分享美食,眉眼間滿是愜意;老人們靜靜依偎,目光柔和,回憶著往昔歲月。</span></p> <p class="ql-block">人們歡愉之時,一只蒼鷺也悄然加入。它優(yōu)雅地踱步在一旁,細長的腿輕踏松軟泥土。時而靜靜佇立,與人們好奇對視,澄澈目光里透著友善;時而振翅飛起,在櫻花林間輕盈穿梭,翅膀劃過花瓣,似在與自然共舞。</p> <p class="ql-block">這樣的美好生活場景,讓我想起川端康成筆下 “凌晨四點醒來,發(fā)現海棠花未眠。如果一朵花很美,那么有時我會不由自主地想到:要活下去!”。生命在溫柔的時序里舒展,原本應該是這般模樣。</p> <p class="ql-block">轉過相生橋,灰褐的圓頂刺破櫻花織就的錦緞。這座廣島產業(yè)振興會館的殘軀,像枚永遠卡在時間喉嚨里的魚刺。鋼筋扭曲成凝固的吶喊,玻璃融化的痕跡如同淚痕,八十年前那道灼穿大氣層的白光,至今仍在建筑的肌理里震顫。當我看到那些焦黑的磚石,突然懂得:和平不是某種抽象的概念,而是被摧毀的每個具體的生活——是母親懷里瞬間汽化的嬰孩,是被輻射蠶食至不成人形的教師,是再也沒能寄達的家書。</p> <p class="ql-block">走到廣島原爆紀念館前,我卻步未進。在長崎原爆資料館里所看到的慘烈景象,使我突然意識到,有些疼痛是無法重復體驗的——就像觸碰過一次滾燙的鐵,便不敢再伸手。</p> <p class="ql-block">站在圓頂前的和平火焰旁,火苗在風中躍動如永不熄滅的眼睛。碑文寫著"愿所有靈魂安息,此類錯誤不再重犯",但真正的和平不在石碑的刻痕里,而在我們每日的選擇中——在外交官的談判桌前,在教育者的課堂上,在每個普通人拒絕偏見的瞬間。</p> <p class="ql-block">和平從來不是某個民族的專利,當原子彈的蘑菇云騰空時,人類就已共享同一份命運。</p><p class="ql-block">八十載光陰流轉,櫻開了又謝,而核按鈕仍懸在人類頭頂。烏克蘭的焦土上,導彈撕裂過春天的播種;加沙的廢墟里,母親的哭聲混著彈片的尖嘯。這些畫面與廣島的黑白照片重疊,提醒我們:和平從不是理所當然的饋贈,而是需要日夜擦拭的明鏡。</p> <p class="ql-block">櫻花年年如期而至,用溫柔的粉雪覆蓋傷痕。而和平的長成,或許正需要這樣的韌性:既記得核爆的灼痛,又相信生命的力量;既警惕強權的獠牙,又守護人性的微光。當我們把廣島的悲劇化作基因里的集體記憶,當不同膚色的手共同編織和平的經緯,或許某天,所有的圓頂都將真正成為歷史的標本,而不是懸在未來的警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