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簡介:李倫菊，筆名:李子，彼岸花，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書籍報刊和網(wǎng)絡(luò)平臺。偶有獲獎。詩觀:詩是靈魂的燈盞</p> <p class="ql-block"> 賣蝦的女人 </p><p class="ql-block"> 文/李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五月的江漢平原，隨處可見的白楊樹長勢旺盛枝葉繁茂，仿佛要直聳云霄。風吹過，從這些濃綠深處，柳絮飄飄灑灑。落在地上，水面 上，輕輕的、柔柔的，像毛絨絨的羽毛，像不能融化的白雪。無盡無際！油菜花、李子花、桃花和梨花都退出了季節(jié)的舞臺。但是這個季節(jié)的江漢平原，又呈現(xiàn)出它另一種別致的美麗！油菜籽熟了，小麥熟了！垂下它們沉甸甸的頭顱，仿佛在對大地表達它們深深的敬意和感恩！</p><p class="ql-block"> 如果這個季節(jié)你來到江漢平原。如果也像我一樣喜歡看窗外的風景，你會看到分布在田野的蝦稻田、魚塘、蝦塘和荷塘。它們在陽光的灼烤下散發(fā)著慵懶的氣息，仿佛睡著了一樣。那些水面上蕩漾的漣漪，是藏在水中的蝦們，魚們、泥鰍和鱔魚們攪起的吧？或者是田野在夢中的笑靨吧？荷塘里新生的荷葉已遮蓋住了殘荷的蕭瑟之態(tài)。荷葉的清香已溶入田野上的天空。這樣的風景在湖南和湖北的鄉(xiāng)村隨處可見。又各有不同。尤其在荊州市公安縣。當車風馳電掣的駛過平原，你會看到用鐵絲網(wǎng)和鋁板圍起來的水田和池塘，你一看就會知道。這里面養(yǎng)著魚或蝦呢。捕蝦籠靜靜的張著大口，橫臥在水里。明目張膽的等著小龍蝦鉆進去，當然里面不只有小龍蝦，里面還有泥鰍、鱔魚和螺螄。這捕撈籠是專門捕蝦的，可是總有大量的泥鰍、鱔魚和螺螄誤闖進去。龍蝦、泥鰍和鱔魚成了人們餐桌上的美味佳肴，螺螄大部分則被飼料廠收去加工成了養(yǎng)殖飼料。</p><p class="ql-block"> 正午時分，太陽正烈，養(yǎng)蝦人因為每天很早就要起床撈蝦賣蝦，此時正在蝦塘邊的小屋里睡覺。養(yǎng)好精神后，蝦塘里還有許多活等著他們?nèi)ジ赡亍Ｄ阃高^車窗，會看到大小面積的水面上，靜靜的停泊著一艘膄小船。它們被太陽曬得褪去了本來的顏色。深紅的成了淺紅。雪白的成了灰白。深藍色的成了灰黑，一種相當尷尬的顏色。它們百無聊賴的躺在水面上?？粗炜瞻l(fā)呆！不同于它們的是它們的主人，無論男女，皮膚都幾乎被曬得黑黢黢的一樣的顏色。</p><p class="ql-block"> 小龍蝦最先是在江漢平原的潛江開始養(yǎng)殖的。勤勞智慧的潛江人不僅把小龍蝦做成了大產(chǎn)業(yè)，而且還讓小龍蝦走出了國門，他們把小龍蝦研制出了多種不同的風味。在湖北的每一座城市，都有很多酒店和餐館用小龍蝦做招牌菜，以此招攬生意。如果你路過荊州市一定別忘了去逛逛紅星路的夜市，那里的夜市排檔不親臨的話，想象力再豐富也想不到是一種怎樣壯觀的場景。一家挨一家的大排檔，桌子椅子密密的擺著，地上桌上成堆成堆的蝦殼。油燜大蝦、蒜蓉蝦、麻辣大蝦、鹵蝦的香味中和著啤酒白酒的香味，溶進城市的夜色中。天長日久的熏染，成了這座城市的體味一樣。讓人聞到，就饑腸轆轆，就意亂情迷！</p><p class="ql-block"> 吃小龍蝦，喝啤酒侃大山，成了城市夜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主題。黃昏后邀上三五好友，直奔夜市。隨處可見大排檔里、餐館里、酒店里的那些男女老少，他們忘了矜持，忘了風度，忘了維護形象，大口大囗吃著吮著小龍蝦。仿佛跟小龍蝦有深仇大恨的樣子，非食之而后快。他們眼睛里閃著興奮摻雜著幸福喜悅的光。多喝兩口啤酒，聊天的聲音不覺就越來越大了。白天的忙碌緊張和壓力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吧，此刻我只要小龍蝦。聯(lián)絡(luò)感情，解放味蕾，只要小龍蝦就足夠！小龍蝦的受寵，讓舉國上下掀起了養(yǎng)殖小龍蝦的熱潮！只要附近有水源就挖田養(yǎng)蝦，開挖掘機的師傅忙得沒時間吃飯沒時間睡覺。他們在平原挖，在丘陵挖，在水田挖、在旱田挖，甚至有人揚言要去沼澤挖，去沙漠挖。有的人為了挖蝦田，把祖宗的墳都遷走了，沒有地方遷走安葬的就把那墳留在蝦田里，猶如一座孤島聳立水中。只要能挖的地方就必須得挖。恨不得把山推倒去挖。恨不得在廁所便池里都養(yǎng)些小龍蝦。恨不得腳掌大的水坑都養(yǎng)上小龍蝦。 </p><p class="ql-block"> 所以你看到了江漢平原上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蝦塘，所以你看到了許許多多曬得黢黑的養(yǎng)蝦的男人和女人，你感到驚訝當然不止這些。只要稍加留意，就會發(fā)現(xiàn)有些人的長相和動作都越來越像小龍蝦了！</p><p class="ql-block"> 最先發(fā)現(xiàn)這個情況的是安荷的姆媽，當時她樂不可支的告訴安荷這一發(fā)現(xiàn)。安荷一聽瞬間花容失色！因為她也是養(yǎng)蝦人??！也是每天圍著蝦池轉(zhuǎn)呀轉(zhuǎn)，每天對著小龍蝦看呀看，滿腦子都是小龍蝦呀！因為被人叫美女叫了幾十年了。如果？愛惜這張臉勝過生命的安荷，急急進屋照鏡子。對著鏡子里的臉看了足足半個鐘頭。才猶疑著離開。</p><p class="ql-block"> 在長江和虎渡河的中間，有個小鎮(zhèn)，叫黃金口。緊依著虎渡河?xùn)|岸。如果你夜宿江南小鎮(zhèn)黃金口，你會了解到，黃金口這個地名的來歷。相傳三國時期，公安還是劉備的溫柔鄉(xiāng)。黃金口原名柴林街(為古代公安縣城孱陵街的訛音)黃金口的由來就與劉備和孫夫人有關(guān)。年過半百的劉備續(xù)得孫夫人這位佳偶，欣喜異常！親往石首，將孫夫人迎回公安，一年夏天，孫夫人患了重病，茶水不進，臥床不起！劉備打聽到柴林街有位德高望重的王老先生。拿出當年三顧茅廬的誠心去請來了王老先生。醫(yī)術(shù)高明的王老先生，藥到病除！家人們額手相慶！“夫人終于開了黃金口”。從此以后人們便把柴林街改名叫黃金口。黃金口雖是個小鎮(zhèn)，但風景秀麗，尤如世外桃源！如果當時有小龍蝦的話呢。孫夫人也許連郎中也不用請吧！只要一盤香噴噴麻辣鮮香的小龍蝦就行了吧？</p><p class="ql-block"> 早晨是小鎮(zhèn)最熱鬧的時候，每家早餐店門前都停滿了裝小龍蝦的車。小型貨車、三輪車和電麻木上放著裝小龍蝦的筐子，紅的、藍的、白的。此刻看它們主人臉上的表情，價賣得好的，興奮的臉黑中泛著紅暈！賣價不好的黑中泛著青光，和人說話時黑中泛著白白中透著青，主打四個字，氣憤和傷心！唉，小龍蝦呀，你們牽住了多少人的心？勾住了多少人的魂？掌控著多少人的命運啊？不論賣的價好價壞，都要把肚子吃飽吧，來，兄弟，“感情深，一囗悶！”喝完這杯早酒管他明天什么行情。回去好好睡一覺。把身體顧著些，明天凌晨兩點左右又要去蝦田和鬼打伴呢！要趕緊賺錢呀，你們沒聽到有人預(yù)言，明年垃圾堆里都會爬滿小龍蝦呢。</p><p class="ql-block"> 在黃金囗人聲鼎沸的早餐館，也有不少女人。她們黑黑的皮膚和男人已沒有區(qū)別了。其中有一個女人高高瘦瘦的。佝僂著背站在一家店門囗看師傅往鍋里下面條。她長長的頭發(fā)胡亂的綰在腦后。一件白丅恤和一條不合身的牛仔褲上已是污跡斑斑。她胸部扁平，但是眉眼間你還是隱約可以看出一絲殘存的美麗。她沉默著接過師傅遞過來的面條，找個剛空下來的位置坐下，就開始呼呼的吃起來。面湯中升起的蒸汽讓人看不清她緊蹙的眉頭和抑郁的神情！</p><p class="ql-block"> 安荷把她的三輪車停在離早餐店不遠的一個小酒廠門口。走進店時，她掃視了一眼店內(nèi)。發(fā)現(xiàn)旁邊的餐桌邊坐著這個女人。她對面的坐位是空的，安荷皺著眉頭，從囗袋里掏出一雙一次性塑料手套戴上，看了看面前桌面上被前位顧客弄出的一片狼藉，她用一次性筷子夾起桌子上別人擦過嘴的衛(wèi)生紙和吃剩下的半個包子。放進面前剩下一些湯水的一次性紙碗里。又撕了幾張衛(wèi)生紙擦干凈桌子上的水漬。她的潔癖讓她沒有在外面吃飯的習(xí)慣，因為今天老公帶姆媽去鄰村喝喜酒去了。她只好在外面湊合一頓。 </p><p class="ql-block"> 雖然她也是眾多養(yǎng)蝦、賣蝦人中的一個。但是她的人生經(jīng)歷讓她的言行和習(xí)慣顯得與她現(xiàn)在的生活環(huán)境格格不入。她取下捂了幾個小時的防曬面罩，露出健康細嫩的淡蜜色皮膚。整個人瞬間多了一種韻味，讓人頓時眼前一亮。在眾多養(yǎng)蝦人中尤如鶴立雞群。她不時打量對面的女人，若有所思。她找到手機里的鏡子打開，凝視自己，神情里頓時流露出自我陶醉和憐惜！她再次瞄一眼對面的女人，“我決不能把自己糟踐成她那個樣子，一個女人弄成那樣，多么可悲呀！” 她暗想。</p><p class="ql-block"> 無人知道， 她身上散發(fā)著的是香奈兒香水柔情似水的味道。哪怕混雜著小龍蝦的腥味，她也要每天都噴些。她想起家里幾抽屜的護膚品和十幾瓶名貴香水。為自己的富足油然升起幾分幸福感。面前的牛肉面，此刻正在冒出最后一絲熱氣。她還是不急于吃，她吸吸鼻子，聞到了早餐店里熱干面，牛肉面和糧食酒的味道。也分辨出了食客們身上的汗味和狐臭味，這讓她不由又皺了皺眉頭。講真，真是不喜歡甚至討厭這種氣味呢。只有在這樣的地方多來幾次，才會慢慢適應(yīng)，慢慢忽略。這個非常自戀的女人在心里暗想。她有著怎樣的過去？怎樣的人生經(jīng)歷呢？親愛的朋友，讓我慢慢的把她的故事講給你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