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昵稱:嘯傲長空</p><p class="ql-block">美篇號:30282828</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手機相冊里,有個加密文件夾,名為“漢江”。里頭靜靜躺著三百二十一張照片,每一張都是鮮活的鄉(xiāng)愁,是我對故鄉(xiāng)湖北天門——那片魚米之鄉(xiāng)最熾熱又深沉的眷戀。這些照片,就像從老家磚墻上剝落的泥塊,帶著青苔的濕潤和蟋蟀跳動時的溫熱,更混合著水鄉(xiāng)特有的水汽與稻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猶記得去年芒種夜,母親用她那部老人機,給我發(fā)來一張老槐樹的照片。那畫質,糊得如同隔夜的米湯,可我一眼就瞧見了枝頭晃悠的稻草人,它那豁了口的模樣和我十八歲離家時別無二致。稻草人頭頂的草帽,破洞依舊,月光從那里漏下,恰似當年落在我軍大衣上的清輝,勾起我無數回憶,讓我在異鄉(xiāng)的夜里,思念如潮。記憶里,老家的水田在月色下波光粼粼,蛙鳴陣陣,那是故鄉(xiāng)獨有的夜曲。</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周五傍晚七點零三分,視頻請求總會準時震動,母親總是記不準整點。她習慣把手機架在八仙桌的豁口處,鏡頭里,永遠斜著半截釉面滿是裂痕的青花泡菜壇,那壇子是九八年發(fā)大水時我從鎮(zhèn)上抱回來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著屏幕里的壇子,我仿佛看到了過去的時光。母親興奮地喊著:“兒子你看,槐花都落進腌蘿卜壇了!”她把鏡頭轉向院墻,老槐樹的白花紛紛揚揚掉進壇子里。父親的聲音從畫面外傳來,帶著幾分嗔怪:“讓你用搪瓷盆接,非糟踐腌菜……”說著,一件軍綠棉衣?lián)溥M屏幕,那領口磨出的棉絮,像極了春天飄飛的柳絮 ,父親又在問:“警隊發(fā)的新大衣呢?”那一刻,我的思緒回到了十八歲那個雨夜,心中滿是溫暖與酸澀,原來在父母心中,我永遠是那個未長大的孩子。老家的屋檐下,掛著一串串風干的魚干,那是父親趁著農閑時,去河里捕撈晾曬的,那是家的味道,也是故鄉(xiāng)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前些天倒春寒,視頻里傳來“咔嚓”一聲,母親舉著手機轉圈,畫面里是東倒西歪的蘿卜秧,還有我中學時得的“三好學生”獎狀,正糊在漏雨的暖棚上??粗鞘煜さ莫劆?,我想起了中學時努力學習的日子,想起了在故鄉(xiāng)度過的無憂無慮的時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爸非說塑料布不頂事……”母親抹了抹鏡頭,水漬在屏幕上暈開,像極了漢江的波紋,也暈染開我對故鄉(xiāng)深深的思念。小時候,春雨過后,我總會和小伙伴們在水田里捉泥鰍,那是童年最歡樂的時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四月驟雨時,表弟偷錄的語音總會響起。47秒的音頻里,混著布谷鳥叫,突然“嘩啦”一聲,驚得梁上雛燕亂撲棱?!熬司瞬戎婊ㄋ幼吡巳铩且o快遞站塞清明粿,說餡里包著定位芯片……”聽到這些話,我不禁笑了出來,可笑著笑著,眼眶卻濕潤了。我仿佛看到了父親那固執(zhí)又可愛的模樣,那語音第28秒的沙沙聲,是父親在掃滿院的梨花瓣。我執(zhí)勤時,警車頂棚被冰雹砸出的聲響,竟和手機里的簌簌聲嚴絲合縫,那一刻,時空仿佛交錯,故鄉(xiāng)與我近在咫尺。故鄉(xiāng)的四月,油菜花金黃一片,與遠處的魚塘相映成趣,那是一幅絕美的田園畫卷。</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每次視頻,都會把警務站門口的梨樹框進畫面。父親第一次主動開口:“這花開得比你老家的蔫吧?!彼衷谙ドw上搓著艾草絨,草屑落進搪瓷缸里,攪碎了浮在茶湯上的云影??粗曨l里的父親,他的頭發(fā)愈發(fā)花白,臉上的皺紋也更深了,我的心里一陣刺痛,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跡,而我卻不能常伴左右。想起小時候,父親總愛用他粗糙的大手,做上一鍋地道的“天門三蒸”,五花肉、鮮魚、芋頭,在米粉的包裹下,被蒸汽溫柔地暈染,出鍋時香氣四溢,彌漫整個小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記得六年前的一天,我如往常一樣與母親視頻通話,畫面中突然闖入一陣嘈雜。母親將手機鏡頭轉向屋外,只見幾臺推土機正氣勢洶洶地朝老屋逼近。那一刻,我的心猛地揪緊,一種難以言喻的惶恐涌上心頭?!皟鹤樱謇镎f要統(tǒng)一規(guī)劃,老屋保不住了?!蹦赣H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與不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我只能通過手機屏幕,眼睜睜看著那承載我無數童年回憶的老屋,在推土機的轟鳴聲中轟然倒下,揚起漫天的塵土,就像我內心深處的某塊地方也隨之崩塌。那扇我曾在夏日午后倚靠著乘涼的木門、那面我用彩色粉筆涂鴉過的墻壁,還有院子里那口我?guī)透赣H一起打的井,都在瞬間化為廢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之后的日子,每次與家里視頻,看到的都是一片廢墟和忙碌施工的場景。父親在電話里興奮又略帶感慨地說:“村里要建新農村啦,以后咱們也能住上像城里一樣的樓房。”我雖為故鄉(xiāng)的發(fā)展感到高興,可內心深處卻始終空落落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幾個月后,母親再次發(fā)來視頻,畫面里,一座嶄新的二層小樓矗立在曾經的老屋地基上。外墻貼著潔白的瓷磚,鋁合金窗戶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走進屋內,寬敞明亮的客廳、現代化的廚房,一切都那么陌生又新奇。可我的目光卻被角落里那個青花泡菜壇吸引,它安靜地待在那里,像是在訴說著過去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父親在一旁笑著說:“這壇子我特意留著,以后還能腌你愛吃的蘿卜?!蹦且豢蹋业臏I水模糊了雙眼,我明白,雖然老屋不在了,故鄉(xiāng)的模樣也變了,但那份濃濃的親情和家的溫暖從未改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母親后來在電話里說,父親冒雨在廢墟里翻找,拾回半罐泡桐花蜜。“你爸說這蜜能鎮(zhèn)咳嗽,當年你咳了整春……”聽著母親的話,電流聲里,我仿佛聽見蜜罐搖晃的黏稠響動,像是童年攪過的麥芽糖,那是家的味道,是愛的味道,我緊緊握著手機,心中滿是對父親的感激與牽掛。故鄉(xiāng)的泡桐樹,每到春天就會開滿紫色的花,那是故鄉(xiāng)春天里一道亮麗的風景線。</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昨夜收到的彩信里,老宅斷墻纏著新生的紫藤。淡紫的花穗垂成密碼,父親用觸屏筆圈出的結疤里,還帶著嫁接果樹的力道。放大了看,露珠里凝著星點火光,定是母親偷藏的灶膛灰。我走到警務站后院,把手機對準殘存的籬笆。鋼化膜裂痕里的紫藤突然扭動起來,花須順著裂紋爬上虎口。這時對講機突然滋滋作響,恍惚聽見母親在說:“警號0836是家門牌號……”那一刻,三十四年的鄉(xiāng)愁突然有了具體的形狀,是搪瓷盆里的槐花飯,是泡菜壇里的嫩蕨菜,是拆遷廢墟里倔強攀援的紫藤,是穿過一千二百公里信號塔,落在我執(zhí)勤表上的花籽與晨露,更是那記憶中鮮香軟糯的“天門三蒸”,和故鄉(xiāng)土地上每一處熟悉的角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后半夜巡邏時,我把老屋的AR復原圖投射在警用頭盔上。數據流特意保留了瓦松的絨毛,放大到第五級時,還能看見我十二歲時刻的“王”字——那是我給瓢蟲畫的“牢房”。當城市霓虹在面罩上投下紫光,那些虛擬的磚瓦突然酥軟了,一塊塊墜向東南,在漢江的晨霧里重新生長成故鄉(xiāng)的形狀。故鄉(xiāng)啊,你從未遠離,一直在我心間、在我的手機相冊里、在我的掌紋里、在我靈魂的最深處,是我永遠的根與歸宿 。</p> <p class="ql-block">附:若愚老師對該文的賞析<a href="http://www.zit.org.cn/5ccr1zn7?first_share_to=copy_link&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30282828" target="_blank" style="font-size:18px; 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網頁鏈接</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