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LBY</p><p class="ql-block">圖片：可可</p><p class="ql-block">音樂：網(wǎng)絡(luò)</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北大荒的第三年，也就是1972年春天，我享受了第一次探親假。到家后，才得知母親帶著弟弟妹妹已經(jīng)遷往了河北省農(nóng)村。隔著窗戶我含著眼淚往屋里看了看，屋里空蕩蕩的。家具都不在了，只有一張床。父親單位離家遠，一般他都住在廠里，恰巧那天父親上夜班，我又沒有鑰匙，只好在鄰居家借宿了一晚。</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轉(zhuǎn)天早上，我給父親留了個紙條?？钢鴥蓚€沉重的旅行包，趕往長途汽車站。我要坐三個小時的長途汽車，去文安縣農(nóng)村，探望母親，我哥和弟弟妹妹們。</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去長途汽車站，要坐十幾站公交車。正趕上早高峰，每到站點，汽車停下來時，人們拼勁全力往上擠，十幾站下來，終于到了。當(dāng)我盡力擠下車，急忙趕去乘坐長途車的時候，售票員說，長途車五分鐘前開走了。每天只有一趟長途車就這么耽誤了。無奈，我只好回到了那個大院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順利坐上了長途車。車子漸漸駛出了城區(qū)。雖然已是初春時節(jié)，但是，大地并沒有被喚醒，既看不到春的生機，也不是春天的溫度。地里沒有冬小麥返青的影子，河灘上可見鹽堿土地斑駁的痕跡。</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路上，思念著我的親人們。真希望早點兒看到他們。三年沒有相見了，不知道他們在那片貧瘠的土地上是怎樣度過一天又一天的。弟弟妹妹長高了嗎？他們能正常去學(xué)校上學(xué)嗎？……。坐在長途車上，望著窗外，我不停的擦拭著淚水。</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中午時分，文安縣城到了。按照姐姐給我的地址，我到縣城銀行找到了我小姨。小姨在食堂打了飯菜讓我吃飯，一邊給村子里打電話，幫我聯(lián)系我哥。我哥比我早一年下鄉(xiāng)，算起來我哥已經(jīng)在這里插隊落戶四年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電話那頭說，我哥不在村子里，他去了天津，到海河工地挖海河了。每年冬天我哥都要報名參加挖海河大會戰(zhàn)。海河工地雖然活兒累，但是，管吃管住，一個冬天下來，還能掙到50塊錢。那年月，插隊落戶知青平時根本見不到錢的。</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姨說可能要等到下午才能有人接我回村，村子離縣城有十五里路，全是土路，坑坑洼洼的不太好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下午，來了兩個人農(nóng)民模樣的人。經(jīng)小姨介紹才知道，他們是我的堂哥 。由于多年不見，相互都記不得了。他們騎了兩輛自行車，馱上我和行李，一路顛簸著。</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路上，堂哥講述著我家的情況。他說一次我哥從海河工地回到村子里，一進村口，幾條狗圍著咬他。他穿的棉衣露出棉花，人很瘦，頭發(fā)很亂，像乞丐一樣，我哥拾起來一塊石頭，把狗哄走了。回到家，我哥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媽也心疼的哭了。聽著他們的講述，我心疼得淚流滿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傍晚的時候，總算到家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所新蓋的三間大瓦房，出現(xiàn)在我面前。院墻是用高梁桿圍成簡單的籬笆，這就是我的家。走進院子，發(fā)現(xiàn)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樹。房子對面有雞舍鴨舍。院子外面有個豬圈。豬圈不大，里面有兩頭豬，大約有60斤。一黑一白正在酣睡。</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跟著堂哥走進院子里。只見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正在碼放白菜，顯然是母親的身影。母親那年48歲，卻顯得那么蒼老。我喊了一聲媽！母親緩緩的轉(zhuǎn)過身來，眉頭微皺，瞇著眼驚奇地看著我。這時候我堂哥說，嬸子，您看看這是誰來了？母親定神一看，我又喊了一聲媽，我回來了！我被母親一把摟在懷里，母親的眼淚刷刷的流了下來，邊哭邊喊著，我的孩子你可回來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時候從屋里走出來一個小女孩，梳著齊眉劉海的短發(fā)，身穿厚厚的棉衣棉褲。一副標(biāo)準(zhǔn)的農(nóng)村女孩子的模樣。我一眼認(rèn)出來，這就是我最小的妹妹。我下鄉(xiāng)那年她只有六歲。如今她兩只大眼睛忽閃著，怯生生看著陌生的我。不知道我是誰，我蹲下身來，一把摟過小妹，失聲的哭了起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邊哭邊說，為什么這么小的妹妹非要把他們遷到農(nóng)村來？母親嗚咽著說：如今，后悔也沒有用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屋里熱炕上睡著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太，有80多歲了。那是我姥姥。已經(jīng)不能自理的老人。這時我似乎明白了，原來，母親是想找一個萬全之策。既可以照顧老人，又可以照顧年幼的孩子，也解決了我哥插隊落戶不會做飯的問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過了一會，一個胖胖的女孩子，背著書包回來了。她先是掀開大鍋，看了看，沒有吃的。于是又去找吃的。她望著房梁上掛著的一個竹籃子，顯然，她是餓壞了，想吃那籃子里的干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姑娘是我二妹，未滿十一歲。她突然發(fā)現(xiàn)了家里來了這么多人，立刻跑了進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二妹一眼認(rèn)出了我，緊緊的拉著我的手，親不夠的樣子。二妹在農(nóng)村生活了一段時間，臉蛋紅撲撲的，胖胖的。此時的我，滿含淚水，心里酸酸的。</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弟弟妹妹為什么要過這樣的生活？為什么沒到上山下鄉(xiāng)的年齡都被帶到了農(nóng)村。他們擁有在城市生活的權(quán)利，而這些微薄的權(quán)利，僅僅是每天用棒子面填飽肚子，每天起碼可以上學(xué)呀。沒有零食，沒有水果，也不知道雞蛋是啥味道。他們已經(jīng)過著最低檔的生活，每個月的生活費在貧困線以下。為什么連這起碼的權(quán)利都被剝奪了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原來是那一年，人民日報發(fā)表了一篇社論，題目是，我們也有兩只手，不在城里吃閑飯。于是，父親單位開始動員，可以全家遷往農(nóng)村。母親想，回鄉(xiāng)既可以照顧年邁的姥姥，又免去未來子女上山下鄉(xiāng)時，遠走他鄉(xiāng)的情況。她看鄰居有兩家人都辦理了手續(xù)， 于是母親也下了決心。</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晚飯是一鍋玉米餅子，一鍋玉米粥，桌子中間有一盤子咸菜，滴了幾滴香油，香味在屋子里彌漫開來。我雖然很餓，還是吃不下去?？墒?，這就是我的家人們一日三餐不變的味道。</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二妹看我吃不下，說，姐，我們其實也吃不下這個飯，我有個好辦法，就是把玉米餅子掰開成小塊，放在粥里，再加上一勺咸菜，連吃帶喝的，這樣就吃下去了。我按照妹妹說的，果然不錯。起碼可以填飽肚子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妹妹和我說起了一件事，更堅定了我決心。我一定要把他們辦回城市。她說：農(nóng)村小學(xué)要求學(xué)生定期向?qū)W校交柴草。讓學(xué)生到田地里去拾柴草?？墒牵业牡艿苊妹迷诔鞘虚L大，根本不會干農(nóng)活。有一次，為了爭搶一點兒柴草，弟弟還被鄰居家孩子打傷了。從那以后，學(xué)校再讓交柴草，母親就用錢跟當(dāng)?shù)剞r(nóng)民家換柴草。說起來，他們到了農(nóng)村有很多不適應(yīng)。比如，到很遠的地方去挑水，就成了一個大難題。弟弟妹妹小，根本不會挑水，于是他們就兩個人抬著半桶水。</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年，大妹妹面臨初中畢業(yè)了，她在學(xué)校成績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墒?，升高中的名額要大隊黨支部書記說了算。他們硬把我大妹刷了下來。大妹妹哪里想得通?。克吭诖采贤纯奁饋怼?。</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妹年僅15歲呀，幾天沒吃飯的她，眼看著肖瘦了。無奈，在母親的勸說下，也只好面對現(xiàn)實生活的壓力，自己認(rèn)命了。她扛起鋤頭，和農(nóng)民一起下地干活掙工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還能說什么呢？如果有機會，我想把弟弟妹妹辦回城市。他們不屬于這里，他們應(yīng)該有自己該有的權(quán)利。</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幾年，母親的身體也越來越差，由于長期營養(yǎng)不良，母親和小妹都患上了貧血。于是，我和母親、哥哥商量著，以母親身體不好為由，先把母親辦回市里。于是，一家人開始找門路，拉關(guān)系，著手往回辦。</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很快，我的探親假到期了，沒辦法，我又戀戀不舍地告別親人，帶上母親給我縫制的棉衣和棉襪子，登上了北去的列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完）</span></p><p class="ql-block">請看續(xù)篇：《遷回城市》</p><p class="ql-block">點擊下方鏈接即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a href="http://www.zit.org.cn/5c65qxoh" target="_blank">遷回城市</a></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55, 138, 0);">謝謝閱讀欣賞</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