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春陽燦爛,和風(fēng)拂面。我站在三垟濕地的田埂上,眼前一大片金燦燦的油菜花似金箔鋪地,蔚為壯觀。"東風(fēng)潑釉三千里,漫把春山作畫屏。碎剪晴光金箔舞,裁香成海待詩題"。這首小詩像一枚被春風(fēng)卷起的油菜花瓣,輕輕地從我的腦海里飄然而至。春日的油菜花田,從來都是造物主最慷慨的饋贈,將春日的三垟濕地鋪陳成流動的金色詩行。</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走著走著,瞧著瞧著,越來越覺得那耀眼的金黃,流光溢彩。我認(rèn)為"潑釉"二字讓春風(fēng)有了陶匠的巧思。當(dāng)東風(fēng)吹過三垟那濕潤的泥土,那些蘸滿陽光的釉彩便從云端傾倒而下,將丘陵溝壑都染成耀眼的金黃。這讓我想起古越先民燒制秘色瓷時,釉料在窯火中幻化出的神秘光澤。此刻的田野仿佛無數(shù)件剛剛出窯的瓷器,釉色順著田壟的紋路肆意流淌,連空氣里都漂浮著金色的星子。</p> <p class="ql-block"> 我蹲下身子在田埂上細(xì)看,每一朵四瓣小花都是被陽光剪碎的金箔。風(fēng)起時,千萬片金箔便跳起回旋舞,在青綠的莖稈間翻飛閃爍。這讓我想起敦煌壁畫里飄動的飛天衣袂,那些用金粉勾勒的流云紋樣,在斑駁的壁畫上依然跳動著千年前的光澤。而眼前的油菜花,恰似從壁畫中掙脫出來的金色精靈,在三維空間里重新編排著古老的舞步。還有那積極的蜜蜂蝴蝶,以及興奮的游人,無不被這逼人的金黃光澤所吸引,盡情享受著這大自然的饋贈,與春光在田野間起舞。</p> <p class="ql-block"> 此時,抽動一下鼻孔,一股暗香開始拂影。曖陽下,那被視覺沖淡的芬芳,在嗅覺的運作時如漲潮般漫過腳踝。這香氣不是孤芳自賞的梅,也非甜膩襲人的桂,而是帶著泥土腥氣的、蓬蓬勃勃的生命氣息。古人說"裁香成海",原來春天的原野真的會把香氣織成綢緞,讓每個經(jīng)過的人都成為移動的詩箋——衣襟上別著三兩句芬芳,發(fā)梢間藏著半闋清詞。在油菜花的田壟上穿梭,你我都成了帶有芬芳的田園詩。</p> <p class="ql-block"> 記得小時候,被父親逼著,在冬日的田野上揮動鋤頭盡力的翻土。我在前,父親在后,無數(shù)次的揮鋤整出了一壟壟整齊的菜畦。我們撥種、施肥、鋤草,油菜們發(fā)芽、開花、結(jié)籽。年復(fù)一年,小時候我厭惡這種勞作,當(dāng)然也對油菜花沒什么好感。長大了,田園變了公園,這不起眼油菜花居然也成了一道美麗的風(fēng)景線?,F(xiàn)在覺得小時候在田間勞動,那霎那似乎正用鋤頭在田間寫一首優(yōu)美的勞作詩,那首詩比今天更堅強更有詩意。</p> <p class="ql-block"> 我沉醉于花香之中,面對那片金黃的花海,忽然覺得自己與父親背著鋤頭的身影在金浪中時隱時現(xiàn),像是五線譜上跳動的音符。這片土地既生長著養(yǎng)活生命的莊稼,也孕育著滋養(yǎng)靈魂的詩意。梵高筆下的向日葵燃燒著對太陽的渴望,而東方的油菜花,則把整個春天熔煉成流動的金水,澆鑄出天地間最恢弘的抒情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