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月了，丁香又開了。</p><p class="ql-block">我每日走過那條小徑，總見那幾株丁香，紫的、白的，在春風(fēng)里搖曳。花小而密，簇?fù)碓谥︻^，遠(yuǎn)望去，如煙如霧。近前看時(shí)，卻見每一朵小花都極精致，四瓣展開，中間幾點(diǎn)花蕊，怯怯地探出頭來。</p><p class="ql-block">丁香的氣味是特別的。濃而不膩，甜中帶苦。倘若站在花下久了，那香氣便如影隨形，沾在衣襟上，滲入發(fā)絲間，久久不散。有人愛極這香氣，也有人聞了要頭痛。這倒像極了人世間的許多事，甲之蜜糖，乙之砒霜。</p><p class="ql-block">記得以前鄰家有一株老丁香，樹干有碗口粗。每到花期，那家的老太太便折幾枝插在粗瓷瓶里，擺在堂屋的桌上。老太太早已作古，那株丁香也不知所終。想來草木比人長久，卻又常常被人連根拔起，讓位于磚石水泥。人生在世，不過幾十年光景，偏要做出許多"長久"的勾當(dāng)來，豈不可笑？</p><p class="ql-block">昨日見一小姑娘在丁香樹下發(fā)呆，手里捏著一朵剛摘的花。她將花瓣一片片扯下，嘴里念叨著什么。我走近了，才聽清是"他愛我，他不愛我……"原來古今中外的少女，占卜心事的方法竟如此相似。只是丁香花多為四瓣，數(shù)到最后，終究是"他不愛我"的時(shí)候多些。小姑娘數(shù)完，氣得將殘花擲在地上，跺腳走了。她大約不知道，丁香本有五瓣的，只是極少見罷了。若能尋得五瓣丁香，便是尋得了幸福——人們都這么說。</p><p class="ql-block">花開花落，年復(fù)一年。丁香不語，兀自開謝。人們將心事訴說與它，它聽了，記了，然后隨著花瓣零落成泥。來年春風(fēng)又至，它依舊開它的花，不理會(huì)人間又換了多少副面孔。</p><p class="ql-block">我摘下幾枝丁香，插在案頭的瓶里。花香滿室，倒驅(qū)散了些許心中的郁結(jié)。忽然想起一句舊詩："青鳥不傳云外信，丁香空結(jié)雨中愁。"原來古人亦曾對丁香發(fā)過愁思。</p><p class="ql-block">丁香何曾解愁？不過是人自愁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