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76, 79, 187);">城西軼事</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亞沙夫</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年十一月，逸川在讀大二。</p><p class="ql-block"> 逸川為人淳厚，他是個現(xiàn)實主義者和樂天派，有朋友緣，沒有藝術學生慣有的清高、孤傲的壞脾氣。這點與他出身世俗職員家庭有關。他的性格中有熱情而沉郁、放縱而內(nèi)斂矛盾的兩重性，確切說是一個性格很矛盾的人。他可以花完身上所有的錢，滿懷幸福地在餐館與好朋友品嘗美味佳肴，也可以一周在學院食堂吃白饅頭度日。他喜愛冒險活動，也愛呆坐在某個地方做他的白日夢。冒險、追時尚，古籍書，地方戲曲，這些貌視不搭邊的事他都能接納，還樂在其中。他是個完美主義者逢事愛走極端，有時接近偏執(zhí)。</p><p class="ql-block"> 逸川在學院管弦樂系里已是個小有名氣的高材生，他是學生中的翹楚，各學科優(yōu)秀。這得益于獨有的天賦資質(zhì)和好學，還有他對音樂藝術的非凡領悟力，他也是全系最賣力的一位學生。</p><p class="ql-block"> 以前的教授已經(jīng)沒法再給他上課，現(xiàn)在換了系里的副主任沈毅夫教授，沈教授留過蘇，曾師從東方藝術大學音樂學院大提琴托巴夫斯基教授，得到沈教授的親授后，逸川的琴藝又有了突飛猛進的長進。他現(xiàn)在明白了，技巧不是演奏的唯一，而在于演奏者對音樂的深刻領悟，用自己獨特理解來展現(xiàn)和詮釋音樂所表達意境的美，他在學藝道路上逐步走向成熟，系主任和院領導很器重他。</p><p class="ql-block"> 上午，系里正在上作品分析課，午餐時間，逸川與一幫男同學涌進學生食堂排隊打飯，逸川個子高挑，在人群里總是那么顯眼，學生們扯著嗓子在商量下周管弦系與民樂系的籃球比賽，吵吵嚷嚷的聲音吸引住旁邊隊伍的女同學們的注意力，有一雙眼睛一直游走在逸川身上，她留著一頭烏黑直發(fā)，穿著運動衣，健康機敏，有著一對秀氣單眼皮的女學生?！澳銈兪裁磿r候打比賽，到時我們做你們的拉拉隊，呵呵……”“下周二下午四點，學?；@球館一定要來啊，謝謝啦”?！斑肋馈薄懊琅保瑢W們起著哄。逸川認識她，她是學院愛樂樂團的小提琴手名叫梅茜，他們經(jīng)常一起參加排練、演出。</p><p class="ql-block"> 認識梅茜是去年夏天的一個晚上。那天晚上逸川的同學過生日，他們喝了許多酒?；丶冶容^晚，時間已經(jīng)十點半了，宿舍的大門已經(jīng)鎖上，他們仗著身手靈活，一伙人翻鐵門而入。走過女宿舍看見一伙女同學正焦急地商量著什么事。上前一打聽原來鑰匙被反鎖在二樓的寢室中，晚上無法入內(nèi)，大樓管理員已經(jīng)下班，大伙正一籌莫展。逸川是個熱心人，“讓我來試試”，“太危險，掉下來怎么辦”？“沒事的，不就這點高么”“那當心，知道！”在大家的注視下，逸川的身影順著落水管慢慢向上爬，爬到二樓的陽臺邊，右手搭上窗臺，縱身一躍跳進窗口，大伙在下面不由地“啊”了一聲，女學生們緊忙跑到宿舍樓門前，一會兒逸川打開了門。梅茜接過逸川遞上的鑰匙，“謝謝！我叫梅茜”，“我叫逸川，拉大提琴的”，“我知道你”就這樣他們認識了。</p><p class="ql-block"> 梅茜也是系里的優(yōu)等生，她出生于音樂世家，她的家族有多個出名的作曲家和演奏家，目前都供職在國內(nèi)國外有名的音樂團體。</p><p class="ql-block"> 梅茜和逸川是青年愛樂樂團的成員，經(jīng)常在一起排練和參加室內(nèi)樂演出。她生性活潑，衣著時尚，有著健康的膚色，平時愛戶外活動，看上去更像個搞體育的學生。</p><p class="ql-block"> 經(jīng)梅茜推薦逸川與她經(jīng)常參加一些企業(yè)公關商業(yè)性聯(lián)誼演出，順便弄些小錢零花，逸川照顧梅茜幫她做些比如拿提琴和樂譜的事，“演出結束，陪我去買本練瑜伽功的書”“好！你請我吃雙檔、小籠包”，“我想買臺照相機，什么牌子好？我不懂這個”“沒什么，我陪你去？”他倆偶爾也談些私人話題，梅茜樂意接納逸川所獻的小殷勤，對他的好感多于情感，有意思的是他倆感情溫度沒有迅速上升，既不像朋友關系也不像戀愛關系，就這么一直不淡不咸的處著。 </p><p class="ql-block"> 學期中有一項創(chuàng)作命題的科目，學院組織作曲系和管弦系的教師和部分學生去東江市附近一帶的古鎮(zhèn)采風活動，從農(nóng)民和民間藝人那里收集田歌、民謠和地方戲曲的民間音樂元素，然后回來創(chuàng)作一些管弦樂和器樂作品，下鄉(xiāng)時間要二個月，這次采風活動的名單有逸川和梅茜。</p><p class="ql-block"> 他們在一個有名的古鎮(zhèn)上住了下來，著手開展收集工作，在當?shù)乜h文化館的負責人和曲藝科的人員陪同下，串農(nóng)舍，走田間走訪了好幾個傳統(tǒng)文化保存比較好的鄉(xiāng)鎮(zhèn)，拜訪了幾乎要絕種的一些民間藝人，收集到當?shù)剞r(nóng)民喜聞樂見的戲曲、民謠一手資料。</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逸川很興奮，離開喧鬧的都市來到古鎮(zhèn)，一切是那樣寧靜、安詳。他和作曲系的小謝騎著單車往返在鄉(xiāng)里和鎮(zhèn)上，每天回來總是最晚的兩個。害羞的村姑和敦厚的老農(nóng)，喜熱鬧的農(nóng)婦，雞飛狗叫的鬧騰，淳樸的民風民俗，單調(diào)而不失快樂的鄉(xiāng)村生活，尤其農(nóng)家大媽做得一手新鮮可口的鄉(xiāng)味土菜，逸川吃的樂不可支。最有意思的那不經(jīng)雕琢的民謠小調(diào)，地方折子戲唱段，鄉(xiāng)村藝人吟唱時的悠然自得，對平淡生活心滿意足的表情深深打動他們，逸川猶如生活在傳說中的桃花源里。</p><p class="ql-block"> 渾然不覺一個多月轉(zhuǎn)眼逝去，逸川被日光炙烤得黝黑，采風已近尾聲。那天下午沒事，逸川約了梅茜在古鎮(zhèn)上走走。天空下著小雨，他倆撐著傘走在古鎮(zhèn)的石板路上，鎮(zhèn)上的人不多，三三兩兩沒幾個，都是些本鎮(zhèn)的居民，店家養(yǎng)的土狗蜷著身子屋檐下打著盹，福順老茶館里傳出評彈的唱段，吳儂語調(diào)悠長而綿軟。逸川買了兩包當?shù)靥禺a(chǎn)手工做的鮮汁豆干，兩個人邊吃邊聊著。穿過南街巷來到福生橋，福生橋用青石板造就，傳說在明代建成，中間有五個孔當?shù)厝私兴拔蹇讟颉?，它貫通南北老街，是?zhèn)上居民必經(jīng)之橋。</p><p class="ql-block"> 細雨還在慢慢地落下，河面上氤氳起一層薄薄的輕霧，遠近的河上景色像一副水墨畫，朦朧而雋永，靜謐而富有詩意。福生橋上觀看小鎮(zhèn)的景色是最佳的去處，他倆不止一次地來這里欣賞小鎮(zhèn)的景色，清晨、晌午、黃昏不同的時候都能發(fā)現(xiàn)不同的美妙，聽著河中的槳聲和村姑在河邊的隱約的嬉笑聲，他們發(fā)現(xiàn)雨中的白墻黛瓦、拱橋小巷的古鎮(zhèn)是最美的，他倆完全陶然于其中。</p><p class="ql-block"> 逸川回到住處后就接到口信，晚上鐘副院長和系主任下鄉(xiāng)看望大家，在鎮(zhèn)上小飯店聚福酒家請客慰勞小組成員。逸川和梅茜都去，民樂系的那位“美食家”老趙，弄了一大桌菜，其中幾個是當?shù)氐奶厣耍骸坝驼匁Q魚”“河鮮三白”“扎肉”“什錦八寶鴨”，還有當?shù)禺a(chǎn)的“十年陳”糯米黃酒。鐘副院長滿臉認真的表情道“民間音樂是音樂創(chuàng)作的寶庫，里面有取之不盡素材啊”，作曲系的老胡口齒不清地附議“回去一定搞一批像樣的作品，爭取在九月份匯演拿出來。”“嗯，好……”那晚他們喝的酩酊大醉。</p><p class="ql-block"> 十月份，院里組織匯報演出，音樂院曹院長親自為演出得獎的人員頒獎，作曲系的謝鸰君和逸川共同創(chuàng)作的弦樂四重奏《水鄉(xiāng)船歌》和大提琴獨奏《橋韻》奪得弦樂組的第一、第二名，得了獎杯還有獎金，那天逸川很開心，他拿出錢請了同學和梅茜上館子大搓了一頓。</p><p class="ql-block"> 逸川已經(jīng)好久沒有與萱子見面了，萱子幾次想約他出來，逸川都推托最近學校事多和演出忙。這天他們相約周四中午在一家西菜館見面。</p><p class="ql-block"> 當日上午十點許，正遇上幾百年一遇的日蝕，報紙電臺早就把日蝕炒得火熱，屋頂上站滿了好奇的人群，等待著激動人心的那一 刻。</p><p class="ql-block"> 天上輝亮的太陽高掛，觀望的人們焦急地等待著。不一會兒天色漸暗下來，抬頭看太陽正被一個黑影漸漸侵蝕成一個缺角的亮圓，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整個城市被黑暗籠罩著，馬路上沒有點亮路燈，整個城市轉(zhuǎn)眼就像地獄一般，人們開始慌張，驚慌失措起來，小孩紛紛逃回家中，有的窗口里飄出小孩的驚哭聲，猶如世界末日來臨。那一刻真是心悸，天上掛著一個巨大的黑圓，黑圓的外輪廓暈染出耀眼的光芒，很長一段時間后，逸川想起那種黑至今還心有余悸。</p><p class="ql-block"> 須臾，黑影漸漸離開輝亮的太陽，一切恢復原有的樣子，馬路上的人又動了起來，逸川震撼于霎那間自然的力量。他看到了白天黑暗那種不可抗拒的膽顫，似乎頓悟出美好的一切可以瞬間被一種無形神秘的巨手生生打碎的痛失，此時他想到與林麗蔓非正常的那種關系，預感“因果報應”這東西無時不在你的身邊，他心里只有惶恐。</p><p class="ql-block"> 一會兒他們坐在市區(qū)鬧市的一家有名的西菜館里。逸川驚恐地問道“剛才日蝕看見嗎?”“真嚇人”,“還好!”萱子不解地說，她提高了嗓子又問道，“逸川，人家?guī)状渭s你不出來，是不是叫不動你了”，這下他回到現(xiàn)實中，“近來醫(yī)院忙嗎”，他小心地問道，萱子的臉色不好看?！罢娴某椴婚_身，請原諒”，逸川還在抵抗著。萱子用刀叉撥弄著西菜盆中的“牛扒”她一點也沒有胃口。不知是酒還是室內(nèi)溫度的關系，逸川紅著臉腦門上血管賁張，不自然地小口嘬著紅酒，桌上氣氛很僵硬。</p><p class="ql-block"> “等忙過這陣，我會多陪你的”，逸川露出笑容賠罪地說道“我不要”，萱子唬著臉說，直覺告訴她逸川肯定有什么在瞞著她，女人的直覺總是敏感的。餐后逸川建議陪她走走，萱子垂下眼瞼看著桌上的臺布，悻悻然“我不太舒服，想早點回去”,“那好，我送你一段”，沒等逸川付完賬，萱子起身走出餐館，揚手招了出租車離他而去，等逸川小跑趕出飯店只能木然地望著遠去的車影，不歡而散的聚會讓他倍感心里失落。</p><p class="ql-block"> 幾天來，好幾次他主動打電話給萱子向她解釋，電話那頭她冷冷的聲音，使逸川覺得寒氣逼人。“難道她聽到些什么了”?逸川不安地自問道。</p><p class="ql-block">（待續(x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O二五年三月二十八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圖片：來自網(wǎng)絡/致謝</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55, 138, 0);">——謝 謝 閱 讀——</i></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