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我的老家是河北省滄州市南皮縣鮑官屯鎮(zhèn)孫清屯村,自從五歲時跟隨父母離開家鄉(xiāng)來到北京,只在十歲那年的春節(jié)回去過,此后再也沒在春節(jié)時回過老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十歲時回老家過年給我留下了三個深刻的印象,一個是在大舅家,大舅因我的到來去下屋拿出來一條很長時間沒用過的被子,被子里有條毒蝎子,他沒看見,結果晚上被蝎子蟄了,腰上起了一個大包,疼得好幾天起不來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第二件事兒,是大舅為了給我接風,破例炸了一大鍋油餅,我和表弟、表妹們歡歡喜喜等著吃油餅,可是油餅炸好了,吃到嘴里卻大失所望,油餅是辣的!原來炸油餅的油存放時間太久已經(jīng)變了質,不能吃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農(nóng)村的生活是艱苦的,上世紀五十年代更苦。大舅和大舅媽身體都不太好,孩子們又小,日子過得緊巴。大舅家的這瓶油不定存放了多少個日月,舍不得吃,我回來過年才拿出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大舅從小疼我,他成親時,按照鄉(xiāng)俗新郎帶著新娘披紅戴花挨門去給鄉(xiāng)親們磕頭認親。我覺得好玩,非要跟著,大舅就一直背著我。這還不算,晚上我還要跟著大舅睡覺,我這些無理要求大舅全部接受,且毫不猶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第三件難忘的事兒,是初一早上天還沒亮,大舅帶著六歲的大表弟去村頭迎財神。我真想跟著去看看財神是什么樣子,想象著全村那么多人排著長隊,打著燈籠火把迎財神,該是多么的壯觀!可是家鄉(xiāng)的習俗不允許女孩子去,家家戶戶都是父親帶著長子去。這回大舅沒有順著我,愿望沒有實現(xiàn),迎財神成了我心中的謎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后來隨著日月消長,慢慢地我不再去想了,后來成了大人、成了老人,雖然不再想老家過年迎財神的事兒了,但是老家過年對過世族人的祭奠活動我一直向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我們中國人最重視親情,最講究孝道,對故去的親人、尤其是長輩,除了在去世時舉辦隆重的葬禮之外,每年的大年初一都有一套祭奠儀式。我老父親就是為了這,在他步入老年之后留下話說百年之后他愿意回老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2009年我把他們的骨灰送回老家,按照老家的習俗安葬,2016年我按照北京墓地的樣式重修了父母的墳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父母當年在村里只是個平頭百姓,現(xiàn)在他們的墳墓是全村最好的。他們生前始終為沒有兒子遺憾,可是我這個他們唯一的女兒,讓他們住上了全村最好的陰宅。父母若地下有知該是滿足了,欣慰了。我七十五歲了,決定今年春節(jié)回去好好祭奠他們一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今年的臘月二十九即是大年三十,我從北京南站乘坐高鐵出發(f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除夕乘火車的人真不少,車站張燈結彩,一派節(jié)日景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這是我的行李,老伴兒幫我背著,送我上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老家的長輩們都不在了,同輩人大都健在,這次回老家我準備挨家去看看。壓歲錢裝了20個紅包,各種禮包二十多個,年前讓開車來北京的侄子帶回去一些,郵寄了一些,還有一些讓初二開車回老家的侄女帶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當天下午四點多到達滄州新火車站,侄子月剛帶著他的女兒已經(jīng)等在站外。天色還早,我提議先去看看他在滄州新買的樓房。新家裝修布置得不錯,本想給他新房添置些東西,一看應有盡有了。我們從他滄州新房子出來,到村上時天已經(jīng)大黑了。家里準備了一大桌豐盛的年夜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堂弟張明舉是叔叔家的大兒子。明舉弟的女兒20年前來北京投靠我父母,之后與一情投意合的北京小伙結婚生女,生活無憂。父母去世后侄女一直與我保持密切聯(lián)系。我父母的骨灰由明舉弟埋葬在自家地里。我每次清明回老家祭奠父母都是住在明舉弟家,弟媳淑慧待人真誠熱情。他們的兒媳劉燕勤快、懂事、孝順,過門20年了,從沒和公婆紅過臉。明舉弟的孫子今年19歲了,準備過完年出門打工。孫女上高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明舉弟的兒子常年在外打工,收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前幾年有了點積蓄,在滄州市買了樓房。兒媳在離家不遠的工廠上班。明舉弟家有二十多畝地,全部種大田作物,平時明舉弟一人打理,農(nóng)忙時侄子回家一起忙活。明舉弟家的日子在農(nóng)村很平常,很普通,很安穩(wěn),很平靜,很幸福。最可貴的是明舉弟一家人和和睦睦,母慈子孝。明舉弟快七十歲的人了,一直在辛勤勞作,話語不多,很能干,老實本分,是典型的老式農(nóng)村漢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這是懸掛在明舉弟家堂屋正面墻上的家族中去世人的圖譜,俗稱“族子”。家族里的男人和男人的妻子去世三年后,將他們的名字寫到上面。每年過年時懸掛于堂屋正中,擺上各種供品,焚香點燭,初一早上家族里所有健在的人都來到“族子”前磕頭悼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這個“族子”上寫有我們家族從十六代到二十五代去世族人的名字。我父親是第十九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族子”上記載的人中第十七代張慶恩,是我的曾祖父,生于1833年,自幼好學,16歲考中秀才,26歲中舉人,曾有兩次入仕機會,皆因家中事故而未成,一生白衣,56歲病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祖父這代哥五個,日子過得都不錯,有在外做事的,有在家買田置地務農(nóng)的。我的祖父在家里有房有地,也在外做事兒。祖父過世早,祖母一人拉扯著五六個孩子,雇傭長工種地,1946年土改時定為地主,時年21歲的父親和18歲的叔叔頂了這個名號。文革中受盡了欺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初一早上剛吃完飯,就見一大群人呼啦啦涌了進來,跪到堂屋給祖宗牌位磕頭。弟妹介紹說這些都是家族的人,每年大年初一到長兄家拜祖宗,雷打不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這就是農(nóng)村的年味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族人來磕頭,匆忙中沒有錄像,實為遺憾。那些人走了之后堂弟一家人沖“族子”磕頭,給長輩拜年。我也學著給祖宗磕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做人不能忘記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不能忘記祖宗,不能忘記家鄉(xiāng)父老、兄弟姐妹。都是一個爺?shù)膶O兒,打斷了骨頭連著筋。敬老愛幼,互幫互愛,源遠流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初一早上村里到處可見一群群穿著鮮亮衣服的年輕人,走家串戶去拜“族子”和拜年。這就是農(nóng)村的年味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初一在家里拜完祖宗之后來到墓地祭奠我的父母。母親娘家兩個弟弟的后人也帶著祭品來了。祭奠的程式:放鞭炮、清掃墓碑、擺放供品、焚燒紙錢、跪地磕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我從北京帶來了父母生前喜歡吃的干鮮果品、糕點糖塊,還有父親喜歡喝的白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墓碑正面刻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慈父,張可洪,生于一九二五年正月初三,故于二 0 0 九年正月初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慈母,遲玉珍生于一九二五年七月十二,故于一九九七年正月初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立碑人)</span><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女 鳳云,婿 王恭,外孫女,熠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立碑日)</span><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二 0 一 六年清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墓碑背面刻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父母于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期攜獨女鳳云去北京定居,六十年代中期至七十年代末期回家鄉(xiāng)務農(nóng)十余載,后返回北京至逝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獨女鳳云遵父遺愿于二零零九年正月將父母骨灰送回老家孫清屯,得到堂弟明舉全家的大力支持,在其屬地安葬,二 0 一六年清明重修父母墓地。祈愿父母在故土安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是以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我父親小時候祖父在世時享受過衣食無憂的生活,上過幾年私塾,十幾歲祖父去世家庭每況日下,出外謀生,成年后回到老家成親,至1954年來到北京城闖蕩。最初幾年十分艱難,到處打零工,甚至打荒草謀生,父親咬牙挺住,最終撥云見日找到了穩(wěn)定的工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我母親生于普通農(nóng)民之家,是家中老大,沒有上過學,嫁到婆家洗衣做飯操持家務,后隨我父來到北京,過了幾年朝不保夕的日子。父母只有我一個孩子,來北京時我已五歲,母親到處做針線活,也挖過土種過樹,幾年后進了工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感謝我的父母有遠見,來到首都北京。敬重我的父母意志堅定,不懼怕初來大城市的各種不適,各種困難以及舉目無親的孤獨。立足于大城市,讓我從小受到優(yōu)于農(nóng)村的教育,優(yōu)于農(nóng)村的生活環(huán)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給父母上完墳又給叔、嬸上了墳,最后來到本家哥嫂的墓地。哥哥去世早我沒有太多印象,嫂嫂的好口碑在村里盡人皆知。她伺候雙目失明的婆婆和奶婆幾十年,盡心竭力,為兩位老人養(yǎng)老送終。我父母埋葬老家后我多次清明回去掃墓,嫂嫂都來看我,噓寒問暖,送給我家鄉(xiāng)土產(chǎ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初一家家戶戶都來給親人上墳。田野里鞭炮聲聲,香火彌漫。這就是農(nóng)村的年味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初一午飯后侄媳劉燕開著電動三輪車拉著我來村委會看熱鬧。這里有一場秧歌和高蹺表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孫清屯是一個具有600多年歷史和重要地理位置的村莊。日軍入侵時在孫清屯修建了一個大據(jù)點,駐扎了上千人的日軍、特務、漢奸和偽警察??谷諔?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時期村里發(fā)生過多次激烈的戰(zhàn)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2024年統(tǒng)計孫清屯人口3014人,780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改革開放前孫清屯經(jīng)濟落后,村民生活困苦,很多人家的兒子娶不上媳婦,只能讓姐姐或妹妹給自己換親。那個時代的年輕人結婚哪考慮什么性格合不合?有沒有感情?只要年齡差不太多就行。他們心里裝的是家族的責任,是父母的愿望。他們心地純潔,善良,為人本份,做事老實,結婚后都是從一而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孫清屯村隨著改革開放,隨著“三農(nóng)”政策的貫徹落實,一改過去的落后面貌,村民的生活富裕了起來,家家蓋新房,買汽車,步入了小康社會??纯创逦瘯笤豪镞@些村民的精神面貌,人人喜氣洋洋,個個穿得光鮮亮麗,與大城市一般無二。若不是日子富裕了,哪來的心氣扭秧歌,踩高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演員都是本村的人,鄉(xiāng)親們邊看邊指指點點,評頭品足,說說笑笑,好不熱鬧!這就是農(nóng)村的年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初二早飯后侄子開車帶我去給嫁到外村的堂姐妹拜年。他們每年都去,晚輩給長輩拜年是慣例。這就是農(nóng)村的年味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span><span style="color:rgb(1, 1, 1);">未完待續(xù)</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