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真沒賣媳婦!”二娃的聲音在村口老槐樹下響起,渾濁的眼睛里滿是焦急與無奈。周圍幾個村民嘴角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那笑容里藏著懷疑,也藏著看笑話的意味。二娃每次都想把這事說清楚,可每一次,那些質(zhì)疑的目光和竊竊私語,都像一把把鈍刀,割著他的心。</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故事得從幾十年前說起。二娃家的往昔,是一片灰暗。兄妹十人,在那個貧瘠的歲月里,像一群嗷嗷待哺的雛鳥。父親走得突然,撇下這一大家子,日子瞬間沒了盼頭。母親無奈改嫁,留下他們幾個孩子在破舊的窯洞里,學(xué)著在風(fēng)雨中撐起自己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年輕時的二娃,有過一段如夢似幻的高光時刻。那年冬天,他在賭桌上鴻運(yùn)當(dāng)頭,一下子贏了七千塊。那錢,在當(dāng)時可是一筆巨款,仿佛是命運(yùn)突然打開的一扇希望之門。媒人如過江之鯽,踏破了他家的門檻??涩F(xiàn)實(shí)卻如同一盆冷水,將他的美夢徹底澆滅。女方一看到他家徒四壁的窘迫,一聽說他家沉重的負(fù)擔(dān),紛紛轉(zhuǎn)身離去。希望如泡沫般破碎,留下的只有更深的絕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時光匆匆,二娃到了成家的年紀(jì),卻依然孤身一人。命運(yùn)的齒輪在這時開始轉(zhuǎn)動,一場換親的提議,打破了生活的平靜。為了自己能成家,要把如花似玉的二妹嫁給一個四十歲的羅鍋。二娃心里一萬個不愿意,可媒婆的嘴皮子像上了發(fā)條,再加上對方姑娘的模樣確實(shí)不錯,最終,二娃還是妥協(xié)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婚后,二娃帶著媳婦來到城里,本想著能開啟新的生活??擅\(yùn)似乎總愛捉弄人,從城里不斷傳來二妹被老羅鍋打罵的消息。二妹的悲慘遭遇,像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二娃的心上。他開始埋怨自己,埋怨這段婚姻,對媳婦的態(tài)度也漸漸冷淡下來。媳婦生下女兒后,二娃的心愈發(fā)矛盾和痛苦,他在外打工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愧疚和自責(zé)折磨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日子一天天過去,二娃心里的結(jié)卻越來越緊。終于,他決定要結(jié)束這段婚姻,救出二妹。當(dāng)他回到家,向媳婦提出離婚時,媳婦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流淚。那淚水,像一把溫柔的刀,讓二娃的心瞬間軟了下來,離婚的事也就此擱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可二娃對媳婦始終熱絡(luò)不起來,內(nèi)心的痛苦如影隨形。直到有一天,他在工地上遇到一位聊得來的前輩。傾訴中,二娃將自己的心事一股腦兒倒了出來。前輩給他出了個主意,說認(rèn)識一個民辦教師,因?yàn)樾愿耢t腆,二十八歲了還打著光棍。第二天,二娃帶著媳婦和孩子去見了面。他躲在不遠(yuǎn)處,看著媳婦和那個戴著近視眼鏡、眉清目秀的男人相談甚歡。不一會兒,前輩過來告訴他,男方愿意給四千塊錢,作為這些年的養(yǎng)育酬勞,女的也不愿意留下女兒。二娃心里覺得怪怪的,可在前輩的勸說下,還是收下了錢。看著媳婦和孩子跟著那個男人離開,他的心里五味雜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多年以后,二娃已經(jīng)六十多歲,依舊孤身一人。他還是會在村里的老槐樹下,一遍又一遍地向人訴說著自己的委屈。他沒賣媳婦,可那四千塊錢,卻成了他一輩子也洗不清的污點(diǎn)。他時常望著遠(yuǎn)方,想著自己的女兒,如今也該三十多歲了吧,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個他從未見過的外孫子,又會是什么模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娃的故事,就像村里的老槐樹,扎根在這片土地上,成了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可又有誰,真正走進(jìn)過他的內(nèi)心,去了解他那些被歲月掩埋的痛苦與無奈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