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b>美女·鰥夫·公雞</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日記一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晚飯后，我像往常一樣到附近超市外面的走廊散步。寒冬臘月，氣溫已降到十度。風(fēng)挺大，還下起了毛毛雨。我把羽絨棉襖的拉鏈拉到脖子上，并把帽子扣到頭上。長而寬的走廊很適合這樣的天氣散步，空氣新鮮，又不用打傘。</p><p class="ql-block"> 前面十多步遠一個姑娘吸引了我的目光：她上半身穿的不少，下半身除了一條短褲外連一雙襪子都沒穿。我不禁為她擔(dān)憂：她可能忽視了今天的天氣預(yù)報，出門時衣服穿少了。如此低溫加上凜冽的寒風(fēng)和冰冷的細雨會讓人體感溫度低幾度，她怎么受得了？</p><p class="ql-block"> “啪——嚓嚓”一聲響，讓人心頭一震！定神看，原來是美女一腳把她面前的一個垃圾鏟從走廊的里側(cè)踢到外側(cè)而發(fā)出的撞擊聲。走廊只有外側(cè)是半開放的，聲音產(chǎn)生很大回響。垃圾散落一地。美女前面十來步遠穿著工裝正在打掃衛(wèi)生的中年婦女站直身子給姑娘行注目禮，姑娘昂首挺胸從婦女跟前走過。我看不到姑娘的表情，我想她定然目不斜視。</p><p class="ql-block"> 我愛捉摸探究竟的毛病又犯了：美女為何要踢那個垃圾鏟呢？是垃圾鏟擋住了她的道嗎？不至于啊，長長的走廊最狹處也超過3米，她身邊別無他人，她只需稍稍斜邁一步就能避開那小小的垃圾鏟了。是她心中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拿垃圾鏟出氣，還是純粹以踢垃圾鏟發(fā)出響聲取樂？或者是天太冷頂不住寒冷發(fā)發(fā)力取暖？天知道為什么?？峙逻B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p><p class="ql-block"> 我不禁仔細打量起姑娘來。她上身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外披一件翻著長長白毛的披肩外套，左肩掛著一個黑色的小挎包。頭發(fā)盤在頭頂右側(cè)，發(fā)髻上斜蓋著一頂黑色的小園帽。發(fā)髻上還斜插著一枝似是發(fā)簪的棍棍，上端一條耀眼的小練條隨著主人腰身的扭動不停的擺動著。此裝扮此氣派令我不由想起舊上海灘的歌女們。她最引人注目的不是上半身的打扮，而是下半身。這么冷的天，她只穿了一件短得不能再短的牛仔短褲，褲腳邊沿呈不規(guī)則破爛狀，爛布條隨著她腰身的扭動而左右晃動著；盡管其破爛程度在以破爛為美的女郎行列中算不上顯眼，卻也足以吸引眾多眼球。而且沒穿襪子，兩條小腿肚子內(nèi)側(cè)各紋了很大一朵花(又象蝴蝶)。兩個特點很突出：一是瘦。她身高不超過1.55米，因為腿腳少肉顯得很是細長。二是她腳穿那雙高跟鞋的鞋跟超高超細，使她整體顯得很高挑。可能是天太冷她的塑料鞋底變硬的緣故，她每走一步都發(fā)出很大聲響，在長長的走廊引發(fā)很大的“咯咯咯”的回響。如此打扮，是想塑造一個什么形象呢？我想到亭亭玉立。而“亭亭玉立”一般是用來形容女子身材修長、體態(tài)秀美，氣質(zhì)高雅，而此女高高的塑料鞋跟和雙腿太強的骨感，使人覺得怎么也與“亭亭玉立"沾不上邊。</p><p class="ql-block"> 就在這時，不知道為什么，忽然間我腦海中閃現(xiàn)出小時候在老家農(nóng)村看到的一個公雞的清晰形象。那個公雞是村里一個鰥夫養(yǎng)的。那個鰥夫有些來歷。</p><p class="ql-block"> 1950年老家剛解放不久，村里突然多了一個鑲著滿口金牙身穿黃軍裝約莫五十來歲的小老頭，人高馬大，背有點駝。后來知道，他因為家里窮，父母死得早，為了活命當(dāng)了多年國民黨兵，“一二一，當(dāng)兵撈飯食”是解放前一些身陷窮困境地的男青年選擇的最簡單便捷的活命路。不知是否當(dāng)兵當(dāng)上了癮，他代人當(dāng)了多期壯丁，成了國民黨軍中的老油條。家鄉(xiāng)解放時他被解放軍俘虜教育后釋放回家。在國民黨的軍隊呆久了，免不了沾染了一些壞習(xí)氣，最突出的是游手好閑，好吃懶做。我還沒見他下地干過活，可能他也不會干什么正經(jīng)農(nóng)活。毛病多，年紀(jì)大，窮得叮當(dāng)響，又是當(dāng)?shù)膰顸h兵名聲不好，又沒有人為他張羅，自然就娶不上老婆。回村后他住在祖上遺留下的一間土房子里居住。穿的全部是從國民黨軍隊帶回來的黃軍裝，吃的主要靠他兄弟和鄉(xiāng)鄰資助了。1958年因修水庫我們家搬離了老家，鰥夫的后續(xù)故事不得而知。</p><p class="ql-block"> 鰥夫有兩個物件令我至今記憶猶新：</p><p class="ql-block"> 一是一把純銅制造的“勾笛”，即軍用小號。這是他唯一值錢的家當(dāng)。他可能當(dāng)?shù)氖撬咎柋娴臅底嘁恍┖唵蔚那?。按道理他成了解放軍的俘虜兵后他的小號?yīng)收繳歸公，可能是他藏掖得嚴(yán)實，或者是解放軍見他年紀(jì)大了又是窮人出身特許他帶回家。真相不得而知，也從未聽他說過。</p><p class="ql-block"> 二是他養(yǎng)的一只公雞。他一無所有，只有那只公雞，可能是向別人要的，養(yǎng)來做伴。養(yǎng)別的如貓狗之類他養(yǎng)不起，就養(yǎng)只雞。雞會自己找點吃的，好養(yǎng)。可能因為主人太窮，公雞總吃不飽，營養(yǎng)不良，長大后除了尾巴有幾根長長的羽毛外，全身連一根毫毛都沒有，一身光溜溜的皮膚血紅血紅。雞冠倒是不小，只是挺不起來，總是歪在一側(cè)?？赡芤驗闆]毛，加上骨架不小，它看起來格外高挑，腳和爪子顯得特別長。它最突出的特點是特別好斗和霸道，它渾身通紅主要原因是經(jīng)常與同類纏斗傷痕累累所致。除了它的主人，別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凡從它主人門前經(jīng)過，它必悶聲不響雞頭貼地飛奔而至，照著人的腳跟狠啄！你一腳把它踹翻在地還不能了事，它翻身起來還得上前啄你。除非你狠狠一腳把它踢出幾尺遠，它才會氣餒作罷，但它還會站起來對著你不停的哼哼。貓狗甚至牛經(jīng)過，它也照啄不誤，只是那些哥們都懶得理睬它?？梢哉f在這個世界上它沒有朋友，包括人和禽畜。</p><p class="ql-block"> 真奇怪我怎么會將眼前的美女與幾十年前一個鰥夫養(yǎng)的一只公雞聯(lián)系起來。是美女赤裸而瘦長的雙腿與公雞雙腳相似嗎？還是好斗而霸道的公雞與美女的性情有些許近似之處？我都迷茫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18年1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