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記不清是立春后的第幾場細(xì)雨,院里的貼梗海棠忽然紅了。那些沉睡了整個寒冬的枝椏仿佛被誰推了一把,爭先恐后地捧出朱砂色的紅球。</p> <p class="ql-block"> 紅是攢成團(tuán)的。指甲蓋大小的花苞挨挨擠擠,從層層疊疊里探出了花尖,宛如畫筆飽蘸了胭脂,在宣紙上的輕輕一點(diǎn)。待得再過幾日,絹綢般的花瓣便霍然舒展,把虬曲的枝干全然藏進(jìn)了紅云。</p> <p class="ql-block"> 窗外的雨是漸漸稠起來的。起初是松針般的細(xì)密,后來便織成一片霧色,籠住了整個院子。</p><p class="ql-block"> 我站在窗前望那貼梗海棠。在雨水的浸潤下,枝椏愈發(fā)烏黑,像是誰用焦墨在宣紙上重重拖了一筆。絳紅的花朵抱枝而生,仿佛剛凝固的血珠。這種海棠生得倔強(qiáng),花梗短得幾乎看不見,花瓣便直接開在蒼褐的老枝上,像是從陳年舊痂里綻出的新傷。</p> <p class="ql-block"> 雨勢越來越大。海棠花在雨簾中簌簌顫動,卻不肯低眉。雨珠擊碎在花瓣上,迸出細(xì)小的水煙,倒似給紅花籠了層冰綃。殘瓣零落時也帶著股傲氣,不像櫻雪撲簌簌地謝,倒像朱砂濺玉盤,一點(diǎn),兩點(diǎn),在積水的青磚上暈開胭脂痕。</p> <p class="ql-block"> 檐角鐵馬叮咚聲里,腦海里回響起了那句"海棠亭午沾疏雨。便一餉,胭脂盡吐。”可這貼梗海棠開在暮春,既無香,亦不似西府海棠那般裊娜。它的艷是淬過火的,紅得近乎暴烈,偏又生在嶙峋瘦枝上。雨愈滂沱,愈顯得那紅有種孤注一擲的決絕,仿佛要把積攢一冬的血?dú)?,都在這冷雨里燃盡。</p> <p class="ql-block"> 掌燈時分,雨腳漸收。濕漉漉的枝條在風(fēng)里晃動,殘留的花苞裹著水光,像是裹著層薄琉璃。明日放晴,這些緊閉的花骨朵約莫就要炸開了。此情此景讓我想起看過的海棠屏風(fēng)。老漆剝落的木框間,綃紗上的紅海棠永遠(yuǎn)定格在盛放的剎那。如今才懂得,這凝固的琥珀紅原是時光所熬成。唯有在歲月里深深扎根,才能把最熾烈的燃燒,沉淀成最醇厚的花紅。</p> <p class="ql-block"> 謝謝閱讀、欣賞</p><p class="ql-block"> 錦田 金鳳 于2025年3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