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新春的爆竹聲猶在耳畔,一份承載著深情厚誼的珍貴包裹——賀養(yǎng)初先生從祖國西陲寄來的個人文集《新疆芨芨草》,宛如一片從遙遠天際飄來的云朵,輕盈地落在古城西安。當這本裹挾著天山雪粒與白鹿原黃土的厚重文集被我捧在手中時,窗外的迎春花正熱烈綻放。仿佛也在為這份跨越數(shù)千里之遙的文化饋贈,而歡欣鼓舞地歌唱。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翻開文集扉頁,油墨的香氣中似乎飄來了馕餅的焦香,混合著灞河蘆葦?shù)臐駶櫄庀?,這或許就是文字穿越時空的魔力。我認真捧讀著這六十三萬余言的皇皇巨著,仿佛觸摸到了一位遠赴邊疆建設者熾熱的心跳。那些在戈壁深處綻放的文字,既是對芨芨草堅韌品格的禮贊,更是賀先生六十余載邊疆歲月的生命注腳。當您在某個寂靜的夜晚也翻開這本書時,或許會聽見天山積雪融化的聲音,看見無數(shù)帶著西部印記的生命,正在字里行間倔強地生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該文集以十一部分、三百余篇(首)散文、評論、詩詞的體量,構建起一幅立體的精神圖景。在《故鄉(xiāng)》卷首,《父親帶我吃羊肉泡饃》的氤氳香氣里,白鹿原上的炊煙與戈壁灘的朔風完成了跨越時空的對話。作者以蘸滿鄉(xiāng)愁的筆觸,勾勒出故鄉(xiāng)《賀家堡的前世今生》,那些澇池嬉水的童年剪影、北坡蘆葦蕩里割草的一群孩子,爽朗的歡笑聲伴隨著鳥叫蛙鳴,都在歲月的顯影液中愈發(fā)清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讓人鼻酸的是《故鄉(xiāng)春雨》中描寫的老屋門鎖:在茫茫細雨紛飛的清明時節(jié),已退休多年、千里迢迢回鄉(xiāng)祭祖的賀先生,面對祖宅門前生銹的鐵鎖,竟像個怯生生的孩童。從門縫窺見的萋萋荒草間,浮現(xiàn)的不僅是父母佝僂的背影,更是那個在新疆漫長寒冷冬夜里裹著棉被修改作業(yè)、把思鄉(xiāng)淚滴成紅筆批注的自己。這扇明顯刻著歲月痕跡的老門背后,藏著多少游子心中難以釋懷的悠悠鄉(xiāng)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份令人無限糾結的鄉(xiāng)愁,恰似芨芨草的根系:一半扎在黃土高原的墑情里,一半伸向戈壁灘的地下水脈。當年逾古稀的賀先生跪伏于父母墳塋前,雨水與淚水交織的清明圖景,道盡了游子心中永恒的鄉(xiāng)愁密碼。那養(yǎng)育過自己土地上的一草一木,都承載著久居他鄉(xiāng)的游子對故鄉(xiāng)深深的眷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賀先生的文字總是在陜西和新疆的兩個故鄉(xiāng)間擺渡。當他在《故鄉(xiāng)北坡的蘆葦園》中細數(shù)童年趣事時,筆鋒忽然轉向《天山腳下的沙棗林》;剛寫完陜西肉夾饃的酥香,又惦記起新疆拉條子的筋道。這種時空的恍惚,在《海市蜃樓》篇達到極致——開著解放卡車穿越戈壁灘的青年賀師傅,分明看見故鄉(xiāng)村口的澇池倒懸在天際,槐花紛紛揚揚落在灼熱的引擎蓋上。這種跨越時空的夢境幻影,讓讀者仿佛置身于兩個故鄉(xiāng)之間,感受著作者內心深處的情感交織。</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第二故鄉(xiāng)》部分,則鋪展出一幅壯闊的邊疆長卷。從《第一次坐火車睡地板》的青蔥少年,到《難忘煤礦時期的餃子》的礦工歲月;從《當汽車司機的那段時光》穿越戈壁的孤寂,到《天山萱麻草》見證的生命奇跡,每個篇章都浸潤著拓荒者的汗?jié)n。特別令人動容的是《不堪回首的歲月》,將作者由民辦教師轉正漫漫之路的艱辛化為教育詩篇,那三尺講臺最終成為培育桃李的精神高地。這些篇章不僅記錄了作者的個人經(jīng)歷,更展現(xiàn)了一個邊疆建設者鍥而不舍的奮斗歷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最見功力的當屬《閱人憶事》與《骨肉情深》。前者以工筆描摹近四十位人物畫像,從哈薩克摯友伊布拉英到文學前輩知音賀萬春,構筑起多元交融的人文景觀;后者則以家譜式書寫,讓《懷念父親》《懷念母親》及《我的外爺外婆》等篇章,成為血脈傳承的文學碑銘。而《評論漫談》卷中,作者以一個正直的、知識分子的擔當針砭時弊,展現(xiàn)出不惑之年的思想鋒芒。這些篇章不僅展現(xiàn)了作者豐富的情感世界,更體現(xiàn)了他對社會、對人生的深刻思考和對民富國強的、太平盛世發(fā)自內心的熱愛和贊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新疆蒼茫的荒野上,芨芨草是最謙卑的守望者。賀先生偏偏選中這不起眼的植物為他的文集命名,初看令人詫異。待讀罷全書,方知其中深意:還不到十八歲的少年第一次出遠門,他背著藍花布包袱,擠上西行列車時,何嘗不是一株被命運連根拔起的草?在沙灣煤礦千余米深的井下,他似乎看見并仔細打量巖縫中倔強生長的芨芨草幻影,煤灰覆面的臉龐忽然有了笑意;當民辦教師時,他帶學生觀察芨芨草如何在鹽堿地里抽出新芽,粉筆灰落滿褪色的中山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作為全書靈魂意象的芨芨草,實乃點睛之筆。這種根系深扎戈壁的植物,其抗風沙、耐鹽堿的特性,恰與作者的人生軌跡形成詩意互文。當他在《歲月悠悠》中寫下“年愈古稀方覺成熟”時,我們看到的不是暮氣,而是芨芨草般歷盡風霜后的通透與豁達。那是對《新疆地窩子》艱苦歲月的超越,更是對《美麗的沙灣我的第二故鄉(xiāng)》的深情告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藍田作家賀萬春先生所言極是:這部文集實為“抵萬金的家書”。字里行間既有《新疆拉條子》的人間煙火,又有白鹿原上蕎面饸饹那獨特的風味,更見可可托海夢幻情的壯美河山;既能聆聽《社區(qū)參觀》的時代跫音,又可品味《詩作》中天山大峽谷的古典意境。這種多元文本的共生,恰恰印證了作者作為文化擺渡者的獨特價值。這本文集不僅是賀先生個人的回憶錄,更是邊疆人民奮斗歷程的見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掩卷之際,恍見一位白發(fā)老先生獨立蒼茫。他左手握著白鹿原上的黃土,右手捧著天山的雪蓮,而心中永駐的,是那株在文學原野上倔強生長的芨芨草。這株草曾見證過秦嶺深山里背糧少年的踉蹌,撫慰過沙灣礦井下挖煤工額角的汗珠,最終在三尺講臺上綻放成桃李芬芳。如今,它正以文字的形態(tài),將邊塞的月光灑向了陜西藍田大地、灑向更遼闊的遠方!</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