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第一次見趙本山在松陵文化宮,那是八十年代中期。他農村包圍城市,率領草臺班子,由開原蓮花出發(fā),到開原,再到鐵嶺,進軍沈陽演出市場。這是趙本山原始草創(chuàng)階段,陣容排場難成規(guī)模,有扯脖子喊的大辣椒李靜,裝磕巴扮瘸子的潘長江,他自己裝成翻白眼拄棍兒的盲人。節(jié)目是《摔三弦》、《大觀燈》、《一加一等于幾》等。</p><p class="ql-block">我工作在松陵報,晚上文化宮是主場,聽說鳩占鵲巢,一伙農村人來演出,還賣票,挺新奇。這地方,只認慰問演出免費招待票。后臺見到李武,過去的開原縣文藝隊同事,他二胡革胡京胡板胡墜胡擂琴,兩根弦兒的都會拉,人稱拉大弦兒的。李武知道我是記者,拉過來跟趙本山認識,我對開原這么個活寶也感興趣,見面聊天采訪一會兒,可能是第一次接受采訪,他略微有點緊張,結束后,雙手合十,以農民式狡黠,感謝拜托說一溜。</p><p class="ql-block">寫了幾百字小稿,不知往哪投,考慮應屬寓教于樂文化類,投稿給沈陽日報正籌備的《沈城周末》,這是沈陽晚報的胎盤階段,因為報刊號沒批下來,委屈先叫小名《沈城周末》。沈陽日報工商部編輯趙寶常,剛奉調參與組建晚報,他把文章發(fā)表在一版倒頭題。</p><p class="ql-block">這次,電臺領導在我調離之前,要求平息一件告狀事件,被告狀對象是電臺、也是趙本山。</p><p class="ql-block">趙本山剛有點兒名氣,僅限電臺有聲,電視還沒影,報刊更是沒動靜。他節(jié)目大都以殘障人士作為諷刺對象,尤其是視力障礙的盲人,引起了這類人群的強烈不滿,他們說,本來啥也看不見,唯一樂趣就是收聽廣播,可戲匣子整天拿我們生理缺陷取樂開涮,埋汰我們。于是,這些人開始上訪告狀。</p> <p class="ql-block">遼寧電臺地處沈陽繁華地帶馬路灣,對面是沈陽軍區(qū)總醫(yī)院,是重要的交通樞紐,常年人來車往。盲人手拉手人牽人,立刻堵塞了交通。電臺和電視臺一個院,哥倆各過各日子,互相瞧不起,誰也不求誰,這回有熱鬧看了。</p><p class="ql-block">盲人們成群結隊一撥一撥,有的拄棍兒,有的牽繩兒,還有的打著小旗兒,他們堵著廣播電視廳門口,拄著拐棍罵,咬牙切齒,咒罵要掐死趙本山!不讓我們好死,也不讓你好活,電臺必須嚴肅處理!賠禮道歉!</p><p class="ql-block">省委發(fā)了輿情通報,擔心弱勢群體形成社會問題,責令廣播電視廳立即整改。趙本山自己也再三解釋,說他三叔就是盲人,從小三叔養(yǎng)大的,不可能侮辱殘障人士。其實他對諷刺挖苦也找不準邊界,也許懵嚓嚓試探底線。</p><p class="ql-block">領導找我的意思是,電臺不可能公開道歉,即便錯了,你聽哪個廣播電臺說,這事兒怨我們,我們認錯。要委婉變相把事情化解一下,找趙本山拍些照片,正面配發(fā)文章,于是我背著相機去找趙本山。</p><p class="ql-block">趙本山正在沈陽北市場大戲院演出。這園子歷史悠久,梅蘭芳曾在這演出過,盡管梅黨如云,可一般絕不過一星期,必須撤臺走人。為啥呢?怕掉座兒砸牌子,讓同行講究,說都沒人看了,還賴著不走。</p> <p class="ql-block">趙本山土八路游擊隊出身,李云龍打炮樓似的,哪有那么多規(guī)矩?每天三場連軸轉,上午9點一場、下午2點一場,五毛錢一張票,晚上7點一塊錢一張票。一演就是三個月,劇場經理說,聞所未聞。</p><p class="ql-block">黃河大街是沈陽主干道,那時還沒禁止畜力車,遠郊近鄰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趕著馬車就進城看戲。北市場胡同口堵個水泄不通,警察也管不了了,只能追著車老板喊;馬車帶上糞兜子。</p><p class="ql-block">到后臺找到趙本山,要給他拍照,握手感謝之后他說,大哥,咱后門出去吧,要不總有人圍著看,這時候,他已經開始火了。正好穿著白西裝演出服,后院是小山似的黑煤堆,我說就這兒吧,視覺反差強烈,咔嚓拍了幾個照。</p><p class="ql-block">剛拍完,潘長江賊頭賊腦后門鉆出來,嬉皮笑臉問;有我份兒沒?好像趙本山偷吃啥好東西沒帶他,看那嘚瑟勁兒,我白楞一眼說;你呀?沒你份兒。</p><p class="ql-block">趙本山照片,登在遼寧廣播電視報一版報眼位置,那是發(fā)行百萬的周報,家喻戶曉影響很大。盲人雖然看不著,也知道見好就收,上訪告狀慢慢平息了。</p>